”
大殿中霎时静得可怖。
见事态毫无转圜余地,邵项元等不起了,“娘娘”他一咬牙,身子躬得极低,“裴炎罪大恶极,而眼下内有温、括水灾,外有阿史那骨笃禄侵扰,不可使群臣无首,不如暂缓处置。”
“攘夷先安内。邵将军读书少,连晁错之言也不知?”太后仍淡漠地笑着,对禁军略一挥手。
黑铁一样的禁军齐声应是,上前架住裴炎双臂,裴炎不从,为首的禁军当即以手往裴炎后背一劈,裴炎老迈,身子一震,口角登时滚出殷红的鲜血,一股一股,滴在他那件洗成皂灰色的紫襕袍上。
朝臣们满脸惶惧,鸦雀无声,都木木然地不敢说话,唯有刘景先劝其委曲求全。
裴炎倒不心寒,只扬起鲜血淋漓的脸孔,对群臣喊道:“人杀鬼杀,亦复何殊,岂能作告密人邪!”苍老的低吼震得大殿回声四起,朝臣们都唬得一赫,连禁军也愣了一愣。
裴炎在惨痛中被架走了,大殿地砖上拖着一道斑斑的殷红血痕,直到下朝也无人往上踩去,都怕沾脏了足履。那血拖痕在乾元殿里逐渐发黑、发硬,有苍蝇停在上面。
一下朝,邵项元就急马往南市去。
例行斩首之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金吾卫在人群里逡巡,咣咣地敲着锣,大喊道:“谨防偷盗!谨防偷盗!不许在此溺尿!不许在此溺尿!”
裴炎被捆在行刑柱上,苍蝇在满是脓血的脸上飞来飞去。枯瘦的身子向前伛偻着,上衣给酷吏剥掉了,血肉模糊地露在外面。肩膀雪白一片,原来是连皮带肉被削掉了半截,露出底下的骨骼,两腿尚存,但只是软绵绵地悬着,想来是被“凤凰晒翅”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