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业之右司马薛仲璋是裴炎的外甥,因而裴炎与叛军必有牵连;二曰裴炎在府中曾书“青鹅”二字,“此青字者十二月,鹅字者我自与”,是裴炎勾结叛军、原定十二月直取京城的暗号;三曰“两片火”歌谣是裴炎密中往来骆宾王所书,僭越皇权,蔑视太后,有取而代之之意;四曰裴炎当庭忤逆太后数次,居宰府而自大,无耻尤甚于褚遂良侮辱太后、侮辱先帝;五曰文臣武将当庭为裴炎求情,可见素日笼络邀买人心,结党营私;六曰裴炎曾赴裴行俭丧礼,所撰祭文感叹行俭生不逢时,是公然辱没先帝与太后之德政……二十一曰裴炎素日“资助”国子监学生,实则借机收受贿赂,贪污无数。种种二十一条,罪无可恕。
第0086章 罅隙
“诗成流水上,梦尽落花间。” 钱起《送夏侯审校书东归》
来俊臣宣完,刘景先痛心疾首,急捶胸口道:“公然诬告!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胡元范略年轻些,直接双腿一屈,当堂伏倒,放声大哭。其他从炎派先是一愣,随即也伏地大哭起来,人到中年,水分欠缺,眼泪有没有另说,但哭声的确震天。
邵项元很惊讶地抬了抬眉,这放声大哭的法子他从没想过,但却极有效,崔詧、李景谌都讶然无话了。
蒋俨趁机大声道:“崔御史既说中书令结党,可六部事务呈奏,总要中书令批了公文下发,六部才能办,难道六部人人都和中书令结党不成?!”
崔詧双目一横道:“这自白书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你没有证据,反而冲着我喷口水,我是裴炎一案的主审官,你这是藐视天威,藐视娘娘!”
李景谌紧随其后,很正义地道:“你们此刻无端端地攀咬其他朝臣,还不能证明你们是裴党么?这不算结党什么算结党?”
“就是就是!”许多反炎派又嚣张起来。
胡元范不再哭了,起身道:“李景谌!你别得意!谁不知你小子在中书省溜须拍马,裴炎六十大寿,你还要送黄金去表白!呵!亏得裴炎未收,否则不知又给你翻出什么花样来!我真是别以为除了裴炎,你这孙子就能往上走,我呸!”
李景谌涨红了脸,憋在原地。
崔詧见他不管用,提手要打人,可既不敢打刘景先,也不敢打胡元范,只好对着蒋俨一嘴巴子呼过去,那蒋俨才刚随众人摘了幞头,幞头极松,一下被震到地上,这可是断头之辱。蒋俨怒极,也回了一嘴巴,对其他朝臣振臂一呼道:“打回去!为中书令报仇!”
登时有七八名官拥上来,按倒崔詧在地,揪着一顿乱打。
“他娘的!当咱们是死人呐!”李景谌率一群支持自己官员拥上去,两拨人缠在一处,拳脚交加,乱撕乱打,什么幞头、象笏、鱼袋都往外扔,还掉了几只鞋出来。
小内官们慌乱劝道:“不要打人!不要打人!”
“嗳!嗳!”赵内官从金座旁走下去,急得满头大汗,劝道:“诸位是治世之臣,为大唐有这满腔的热血,实在雄岸,然而,然而也该放到正途上去。”
可群臣依旧乱撕乱打,赵内官收不住,很为难地望向太后。
太后不语,鹅冠红的嘴唇微微向上一掀,原始而残酷的神气。原本立于夹门间的禁军出列了,满副盔甲、线条笔直的铁面人手持黑铁刀,抽出半寸,雪亮的寒光包围大殿。
群臣霎时噤声,垂首不动,偷偷摸摸地正衣冠。
太后甩袖道:“眇身倒不知,何时养出这样多的荆轲聂政了。”
浑身凌乱的朝臣们垂下头去,很惶恐地道:“微臣不敢。”
“近午时了,”太后望了一眼漏刻,威仪的声音盘旋在乾元殿上空,“崔詧所列裴炎二十一条罪状,有案可稽,确凿无疑。午时斩裴炎于都市,悬尸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