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赐婚,邵项元似乎也稍稍有意于她,自己把都尉夫人当作一项差事就是,在侍奉夫君、管账应酬上做好,大家相安无事一场,也算尽忠报国了,何必要求他一定是不渝良人呢?
可要求“忠贞”二字真的过分吗?这原是夫妇的本分,只是世道对女儿太不公平。
论经纶才识,她不输任何男子。众人多谓卢笢之才华横溢,却无人清楚,大哥对外的酬词赋论,大半是筠之作的。可若叫那些往来的士族子弟知道,卢笢之的诗文是自己的手笔,他们就会吹毛求疵,挑出种种错处,说女儿的才学终究不如男子。
报国,也是同样的道理。
女儿们不能科考入仕,只能委身闺中,通过侍奉夫君来证明自己大义。不献祭自己的情意,就是妒妇、是不为家国。
好没意思。
这一觉很长,也很混沌,筠之迷迷糊糊听见窗外雷声滚得愈来愈近,屋顶也漏水了,自己整张脸都被大雨浇得湿乎乎的。
湿乎乎的?
筠之挣扎着睁眼,只见面前的人身着札甲、手持一把半人高的长刀。她吓了一跳,惊得耳内渐渐蜂鸣起来,尖锐高亢,什么也听不清了。
筠之努力凝神,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定睛一看,眼前穿札甲的人竟是小努。
她捂着耳朵,挣扎坐起,环顾四周,只见兰娘拿着一口包袱,蹲在箱匣边叮铃哐啷地翻找,她梦里听见的雷声大约就是这动静。
筠之虚弱道:“小努,怎么了?”
“阿筠,出了大事。”小努将她扶起,一面给她擦脸方才为叫醒阿筠,自己不得已浇了半杯水在她脸上。“速速起来穿衣服,边穿边说。”
“总之,突厥夜袭,已拿下都督府,要往折冲府来了,马车已备好,只等管家来回禀何路出城,阿筠快快准备罢。”
原来,突厥残部不知从何探知,大都督和折冲都尉都在大武军中,代州守卫松懈,于是派精锐扮作牧民,这几日接连潜入城中。只是这番并不为夺城,而为掳掠武器、金银、马匹、粮食等。
今夜暴雨如注,视线不佳,只要快刀斩杀烽火台的守兵,信号不知何时才能传到朔州,是动手的最好时候。
筠之听罢,问道:“小努可知贼首是谁?人数多少?”
小努思忖片刻,点头道:“是阿史德温傅的次子,并不知名讳。人数一时不清楚,城内约摸两百人,城外或许也有几百人接应。”
筠之听完,只觉胃脘当心而痛,额上冷汗涔涔。
阿史德温傅,是在黑山一役中,被邵项元孤军入营、斩于马下的叛军副首。
是杀父之仇。
第0007章 夜围
“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 杜牧《题木兰庙》
筠之穿好衣裳,在马车里等了半刻钟,何仁方来回禀,说派去探路的侍卫迟迟未归,现下不知该如何出城。
筠之立刻下了车,对何仁道:“走不成了。城门想必已被突厥控制。”
方才等何仁时,筠之就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若不走,阿史德小人无行,必百般折磨自己以羞辱邵项元,是以恐罹后患。若走,折冲府不保。折冲府的品级虽低于都督府,但直属朝廷卫军,府内多有与西京的往来文书,俱载机要军情;械库更藏各式陌刀,最克突厥骑兵,若被泄露,恐怕祸遗百年。
若能尽快向西面的烽火台示警,让朔州军营知道雁门失守,不消两个时辰,援军必能赶到。可如今只有邵项元走时留下的府兵五十,加上府内原有的侍卫十五、家僮二十,强守两个时辰也太艰难。
怎么办?
筠之在脑中翻完了史书兵法,却仍然找不到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抚平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