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之非不善骑,实不能骑也。

从前族祖父在世、还未分家时,卢家是有马场的。只是族祖母嫌恶她父亲这一脉,也不喜欢筠之。每领卢家女儿们骑射,她只给筠之骑最末的烈马,筠之因此下巴磕出好大一个疤,险些破相。

后来到了崇文馆,她终于能骑御马。但嘉懋很是怕马,陛下对这位已逝幼妹的小女儿又十分宠爱,便吩咐崇文馆学士,令她不必学习御术,筠之也就随她从未上马了。

筠之欠身行礼,“我疏于射御,让都尉见笑了。不如都尉先行回城,我陪兰娘和车夫在此静候罢。”

她竟不会骑马?项元有些吃惊,自崇文馆一见后,他总觉得筠之精通六艺,况且国朝尚武,如她门第的女儿少有不能骑马的。

他摆了摆手道:“是我唐突。既如此,典记与我同乘奔虹罢。”

不等兰娘开口,他已两手抄在筠之腰间,微微上提,一把将她托举上马。

筠之被他不顾大防的举动吓愣了神,还来不及反应,邵项元已经跃身上马,微微颌首,双手紧握缰绳,将筠之紧紧地箍在他怀里。

“如此,有劳兰娘子。”他对兰娘微微颌首,旋即转头,双脚轻轻一蹬,奔虹立刻在马道上飞驰起来。

虽然将来要成亲,可……可邵项元此刻实在离自己太近了些。

他的胸膛完全抵着自己后背,筠之甚至能感觉出他腰间那匕短刃的花纹样式。

她的脸颊耳朵都已红得发烫,幸而还有帏帽遮着。方才他举重若轻地托自己上马,过分亲昵,现在自己两臂下还有被他大手托住的感觉,又热又烫,挥之不去。

筠之垂头,他握着缰绳的大手青筋分明,拇指上戴着一块黑玉扳指,厚润乌亮,隐约盖住了一块深红的伤痕,从颜色看,大约就是这几日受的伤。

伤口明明很深,他竟不涂药也不包扎起来。

好怪的人。

筠之忍不住微微偏头,余光瞥了他一眼。邵项元英气的脸直直瞧着远方,下颌冷冽,依旧没什么表情。

才刚转头回去,项元低哑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把帏帽取了。”

筠之吓了一跳,但还是听话将帏帽解下,她知自己比寻常女子高些,想是帏帽遮挡他视线了。

摘下帏帽后,习习的凉风扑在她酒醉烧热的脸颊上,很是惬意。

筠之从未骑这样好的马,马儿步履平,又高大,目光所到之处是青青林木,朔朔山光,一切景色都在春天的日光下显得生机勃勃,野花馥郁,芳草微摇,远目眺望时她还能看见回巢的双飞燕。

云飘过,筠之和筠之的发也在云影里。

春风就这样恣意吹着,拂起筠之的发丝,将她发间的茉莉香气并着乾和葡萄的酒气都吹向邵项元,无处不在的香气让他晕眩欲醉,心弦已然潦散。

项元坐怀大乱。她醒了酒,却将自己醺出醉意。

低头看去,他不禁生出一丝气恼靠得这样近,她竟能一心只看风景,对自己丝毫不动心。

于是俯下身在她耳畔低声说:“刚刚偷看我什么?嗯?”

筠之来不及开口,他已伸手,倏地抽出筠之发间的鸟簇钗。

簪上的流苏珍珠摇曳两下,发出清泠的叮哨声,她的黑发霎时如瀑般倾滑而降,青丝沁凉,翠鬓软香,有一场温柔的茉莉雨落下。

风还在吹,飘扬的长发乱乱地贴在邵项元胸前。但筠之依旧不曾看他,一双眼含愁带悲,纤长的睫毛像湖畔低垂的细柳。

“昨夜你的筝很好听。”他沉声说。

筠之抬头,二人的距离不及半寸,她甚至能感受到邵项元灼热的鼻息。

筠之直直望着他的眼睛,他眼神清亮,让她想起嘉懋的小猧子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