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自己生了病,甚至提到“治疗”这个词还会叫他很不高兴。要不是失眠实在太过严重,他还不同意鹤姨把家庭医生找来。经验丰富的医生不只是医术上的经验丰富,而更是面对这类病人的经验丰富,简单地问诊之后,不过给雇主开了点安眠药。待顾惟服药睡下,他这才把实话对鹤姨和陈蓉蓉说了出来。
病人的焦虑,失眠,神经衰弱,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严重的是先前注射的那款抗心痛药物,如今很有可能还残留在他的心脏里。不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也没法确认究竟留下多少,至于副作用,她们应该都已经见识到了,而且今后还会不会加重,甚至是危及生命都不好说。倘使病人一直不肯配合,他也拿不出别的治疗方案,目前就只能禁止他情绪激动,尤其是生气发怒。
这些话就算医生不说,鹤姨也猜得出大概,之所以还是要把医生找来,是因为得让陈蓉蓉亲耳听到。之所以要让陈蓉蓉亲耳听到,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对少爷产生影响的人。只是对毫无准备的陈蓉蓉而言,这些话多少有些残酷。这种残酷还不仅在于她得知道顾惟都干了些什么,而更在于她得认清他就是能干出这些事来的人。
顾惟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十二个小时。他一直睡,陈蓉蓉也一直陪着他。夜里醒来好几次,每次都能听到栖息在枕边的呼吸那样深,那样长,好像再大的动静都不足以将他惊醒。最后一次醒来是凌晨四点,她特意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上过厕所再回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睁着双眼,在褥子上平躺一会儿,旋即又侧过身,静静打量顾惟熟睡的面容。黑暗当中,这面容似乎显出一种奇异的苍白,她就这么看了许久,感觉他仿佛会永远这么睡下去似的。或许是这个原因吧,也可能是因为她今夜不似昨夜那样陌生,所以,她轻轻挪到他的身边,直到柔软的胸脯挨上他的手臂。
这些天来,这条手臂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颀长的手指向内弯曲,似乎一点意识也没有,她握住这些手指,让它们缓缓收紧,再将手松开,它们便又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何靖没有说谎,医生也如实相告,顾惟真的把一款试验药物打进了自己的血管,就为了证明他的商业判断没有出错。这究竟该说是过于自信还是过于自负,她也无从评判,因为她对他的事业从来就不甚了解,另一方面,何靖也说过他凡事都比别人看得更清,所以,也总是比别人走得更远。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情感疗愈剂,一旦研制成功,势必将打开前所未有的市场,医生说这就是他当时的原话。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这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而且,他又是如何判断药效的呢?倘若要让药物起效,首先就得有对症的创伤才行……她想到至今留在肩窝里的眼泪,连最深最深的心底都完全渗透了……不知不觉,口中咂摸到一股苦涩的滋味。
翌日一早,顾惟终于醒了,当然他还是有点没睡够的样子,低垂的眼睫和目光都透出浓浓的疲惫。不过跟他强打精神的样子相比,这种疲惫倒更像是正常人的反应。令人忧虑的亢奋也终于不再强行磨亮他的双眼,来回撕扯他过分紧绷的神经了。
早餐,他的胃口比昨天好,填饱肚子以后,精神也比刚起床的时候强上一些。陈蓉蓉在书房里复习,他还是像昨天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她垂着头,对着书,很久都没有翻上一页。当然顾惟是不会为此感到奇怪的,事实上除了他满抱在怀中的体温,除了她弯曲着姣美的脖颈,他什么都不关心,也什么都不在乎。
冷不防地,陈蓉蓉突然将脸扭了过来,明眸中满是忧心的神色,一瞬不移地望着他说道:
“……医生都告诉我了。”
“他说,有可能会成瘾……”
“……你还在用那个药吗?”
她的目光悲哀又晶莹,似要透过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