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学谦在脑子里飞速盘算着接下来开口要说的话的时候,钟坎渊捡起刚才那张纸,问道:“这题你还想做吗?”

“恩?”

少年像是惊弓之雀,闻言狠狠抖了一下。

他在屡次交锋里根本占不到上风,要罚要赏全凭师父控制,心里的畏惧与时俱增。

元学谦抬起脑袋,一双圆圆的眼睛低垂着,睫毛颤抖着,小声嗫喏道:“我……做。”

钟坎渊平静地又说:“我问的是,你还想不想做?”

他在“你”字上格外加了重音。

“我……”

少年的嘴张合几次,似是想说什么,却终是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解数独需要专注,创业也同样,我希望你感受这种专注。现在目的达成,你如果愿意把题目带回去解着玩,就留给你;如果不愿意,我就扔了。”

他这话说得轻松极了。

元学谦却犹豫了,他其实对数独没有特别的兴趣,但又担心说了不喜欢会惹人讨厌,他为了抵抗这一整天的暴击早已力气用尽、铠甲皆碎,少见地露出脆弱的肚皮,显出难得的优柔寡断来。

钟坎渊见他面露难色便没再问他,而是直接把纸张对折两次,撕成几片扔进垃圾桶,淡淡道:“我知道了。”

“我”

少年见他撕了纸,竟是慌了,急忙解释,刚发出第一个字,却被钟坎渊抬手制止,后者冷静地说:“不用找借口,我说过,以你意愿为主。”

他这一句委实是在陈述事实、没什么恶意,只是他一贯生硬的话锋,还是惹得小少年咬了唇。

钟坎渊拉了椅子出来坐下,开口:“说正事。”

元学谦用力咬了咬唇,心想师父好霸道,他认定的事情,就可以一句解释都不听。

你那是什么表情?

钟坎渊皱起眉毛,露出不满的神色,语气却仍是温和的:“怎么了?”

元学谦“啊”了一声,瑟瑟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小动物:“没什么……”

钟坎渊眼神盯着他的脸蛋不曾移开,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片刻以后,他的眉毛松开,语气也更放缓了,不像是责问,倒像是安抚:“元学谦,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说过,我不喜欢一切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答案。”

小少年果然被他难得的温和安抚到,他咬着嘴唇吐了一句心里话:“但你也不喜欢我不想做这道题。”

“你好像对我心存误解,”钟坎渊沉吟片刻,曲起指节敲击着扶手,一字一击地说道,“服从我、忠于我,但是”

他拖了一个长音:“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放弃你自己。对于这道题而言,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你不用管我怎么想。”

元学谦听完这句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放弃你自己没有吗?

少年的诧异尽数落进钟坎渊的眼底,他看着他,表情依旧柔和且有耐心:“我记得,我告诫过你,永远保持独立判断,而不是迷信权威与规则。”

元学谦反问:“这个权威也包括您吗?”

钟坎渊竟然轻笑了一声,他扬起下巴:“给一个指令就无条件执行的是机器,你再怎么愚蠢,也应该是人工智能。”

“我只是人工智能吗?”

元学谦扬着脸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反问有多亲昵,全然是一句亲昵的撒娇他就差扑到他身边,挂在他腰上撒娇问一句“师父师父,我还不如人工智能吗”。

然而钟坎渊接住了这一句,他轻笑一声,调侃道:“人工智能可没你这么会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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