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后半句自是对着景朝的,“在外承蒙季主任宠着纵着,家里没有人会这般惯你。”

少年紧攥着拳头,在毕生最为敬重的两个男人面前,诚然而坦荡的声音不免掺杂了几分难堪,“是小朝的错,不敢求老师姑息。”

“当然是你的错。”男人的音色格外清寒,在这初冬夜晚的书房里便不留一丁点余地得给空气降温,“如此浅薄的思维方式,不计后果不分场合的冲动妄为,对待师长没有规矩的样子,景朝,你今年到底几岁?这像是你该做出来的事?!”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掺杂着些许树叶被风吹打出的沙沙声,季杭的声音真的有些急了,被风声消去了小半音量却依然坚硬强势,“这件事,并不全是小朝的错,他本就有他的委屈。”

“委屈,可以。”面对季杭已经算得上求情的解释,景至的声音并没有丝毫妥协,微锁着眉,语气突然一沉,“但是置气,不行。”

景朝仍然跪得笔直,脸上是无师自通于父亲惯常的面无表情,可鼻腔后边的上皮组织却已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得酸胀苦涩,好像随时能渗出盐水来。

扪心自问,他其实真的一点不委屈,但还是同老师,置气了。

他预料过季杭的勃然大怒,想象过老师是不是就这么不要他了,可是手术室的公然顶撞,办公室里强硬挑衅,一声不吭甩手离开,和连日来的不闻不问他怎么都没想到,老师竟还要为他开脱。

从小到大,多多少少的捶楚将他塑造成如今这个练达内敛机警睿智的少年,他在明白这个过程有多艰辛的同时,也庆幸这样的自己给学业事业和日常交际带来的利处,他仿佛已经习惯了不论到哪里,都可以游刃有余地适应规则,或者改变规则。

然而,老师是真的把他宠坏了。

类似的事,不论是放在公司,或是学校,只要是以景家长子的身份存在的场合,景朝都不会做出这般冲动无脑的抉择,傍观必审,运筹帷幄,再伺机而动,是几乎已经练就成本能的处事方式。可是,在季杭面前,似乎是已经太习惯于老师拍着他的脑袋说“我回去教他”,习惯于老师代替他在别人面前低头,习惯于将自己的眼界局限起来,仅仅以一个单纯学生的视角看问题老师把他当做孩子,可是他景朝,何德何能?

少年又一次,真真正正地,低下了头。

“闯了祸闹脾气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回家的错,自己回去跟你老师请罚。至于你出言无状口无遮拦跟老师顶嘴”并没有给太多时间足够少年思忆过往,景至举着藤条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景朝垂落在身侧的手臂,一字一顿,“家法伺候。”

沉沉的四个字将季杭掩埋在铺天盖地的震惊之中,还来不及反应便听男人一声低吼,“不知道该怎能做吗?十下,每一下都要你老师听到!”

手掌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季杭是极其厌恶他任何形式的自虐的,可是景朝真的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这几个寝食难安的日日夜夜,良心上的谴责和愧疚,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我学生。小朝,过来,问叶老师好。”

“对不起,是我没跟景朝说清楚。”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我回去说他。”

他明明是知道的,自己的一举一动,老师是第一责任人,明明也看到了,季杭毫不保留的回护和宠爱,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明白,他所痛恨和厌恶的规则,是所有人不得不赖以生存并借其而立的基础。

“啪!”的一声清脆。绝不夹揉任何余地。

严实的手掌同脸颊紧密贴合,瞬间便如一团红云浮在了少年清朗的脸颊上。书房里一片静谧沉冷,电话那头连呼吸声都仿佛失去了传播介质。景朝只觉得整个侧脸都麻了,不过几个喘息间,便火辣辣地灼烧了起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