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3)

斯年忙着和姊妹们打牌,不说话,只笑着往她房里努了努嘴。

“小英?”令年犹豫了,在房外站了一会,掀起绣帘走进去。她的房里除了卞小英,很少有外客,帐幔半掩着,里头被褥纹丝未动,是临走时的样子,使女新烧了一架熏炉,摆了盆蟹爪兰。有个人在靠窗的红木榻上打盹,脸上盖着她的课本。

卞小英和慎年的身形其实有点像,但她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是慎年。

旁边的小案上,是她在溪口给他结的围巾和手套。

令年心跳好像停了一瞬,又缓缓跳动起来。那点迟疑烟消云散,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托腮坐在案边,看着他。最近府里喜气盈盈的,下人们从房门外经过,说笑声一迭飘进来。慎年都没醒,令年百无聊赖,又不想叫他,把手套戴在手上,反复将十个指头抹掉,又套上。这时使女进来说:大小姐问二少爷醒了没有,要开饭了。

慎年动了一下,脸上的课本掉在地上,他睡意朦胧,一转头看见令年,从榻上起来,打量她几眼。她去逛庙会,穿的银红小袖袄,棉裤上还镶了几道绣边,眼睛格外亮,脸颊被熏得红扑扑。慎年睡意顿消,笑道:“乡下人,快不认得你了。”

令年这半晌早不知道把他看了多少眼。将手套悄悄摘了下来,她说:“你去京城见老泰山,怎么把最要紧的辫子给忘了?”

“要辫子有什么用?”慎年笑微微地,“邝老爷的脸色会稍微好看点吗?”

令年一怔。他看着她,大概在等她追问。她却没问,转头跟使女道:这就来。手在脸上贴了贴,站起身。慎年却有点懒,倚着榻坐了会,提不起劲似的,“你拉我一把。”

令年站在远处没动。慎年伸出手没人搭理,他有些无奈,起身把地上的课本捡起来,看了一眼,放回案上,笑道:“你在学堂,原来都学的这些?”

令年这才留意,那是卫生讲习所的课本,昨天才轮到她看,上头绘图的几页已经被别人翻得格外旧。她脸上腾的红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撇清,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讲习所常听的话:“医学是造福百姓的一门科学。“

“好好学吧,看仔细点,”慎年点头,表情比她自然,“不用百姓,能造福一个人,也算你这课没白上。”

第52章

于伯父自衙门回来,知道慎年绕道南京,是特意来谢他当初慷慨解囊的二十万赎金,明天一早,还要回上海,于伯父惊讶兼欣慰:“自家人,何必客气?”正说话时,接到吕氏母女发回来的电报,说近日就要抵达南京,又是个意外之喜,众人更不肯放慎年离席了,要凑兴玩一晚上。

还有十来天就到祭灶,于府里已经堆起了纸糊的轿子和大马,外头不时炸开个爆竹。厢房里人满为患,老一点的躲在隔间抽烟听戏,年轻的则在堂屋开了几桌牌,耳旁声浪一阵阵的,斯年叫保母把儿子抱去睡觉,手在盘子里一拨,见满当当的糖瓜、糖元宝,金灿灿的晃眼,她说:“这些都是摆着好看的,端上来干什么?”叫使女拿了一捧蚕豆、栗子和山芋,埋进炭灰里,然后把火钳子交给令年,笑道:“这是你最爱干的。别又睡着了,小心蚕豆嘣脸上。”

令年便尽职尽责,拿起火钳子,不时把山芋刨出来看一看。

急性子,真像个小孩子……斯年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耳朵里听旁人议论,说今年要请二婶母一家从上海来南京过年,她说:“婶娘肯定要回溪口的,”二叔的祭日已过了,举丧时她不在,常觉得愧疚,便说:“我倒想回溪口,溪口家里有热水汀,比南京住的舒服。”

长龄正和慎年打听京城的近况,扭过头来,道:“去年说家里盖个汽炉房,不是你说怕动胎气的?听说宫里自天津的西门子买了几台电暖炉,比热水汀还方便,咱们也买一台试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