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年说:“里面是我二哥。”
看守“哦”一声,也照例将那两件衣裳扯起来,抖一抖,又在令年肩膀和腰上摸了摸她这一夜都没想起来要换衣服,仍穿着西式的连衣裙,半个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头。那看守又将她裙摆掀了掀,饱了眼福,下巴一抬,“进去吧。”
令年道声谢,正要叩一叩房门,那看守径直从背后把门推得大开。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勉强辨认出里头简陋的全貌。这牢房不过四堵墙,墙上连灰浆都没抹。房顶有很小的一口窗,漏进些微天光来,不然这一走进去,必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幸而还有一张床,慎年合衣睡在床上,还没醒,一张很破旧的被子丢在脚边。
令年刚走进去,又听“咣”的一声响,门在背后关上了。她想这突兀的一声,慎年怎么也要惊醒了,定睛看时,却见慎年只是把脸埋进胳膊里,仍在睡。令年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只看见他发鬓边的一点侧脸和下颌缘,她望着他出了一会神,因怕守卫们来赶她走,只能硬起心肠,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推,叫声二哥。
叫了几声,慎年才慢慢睁开眼。令年正俯下身来看他,他没有动,盯着她的双眼凝望了一会,把令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握住。大概是因为合衣睡了一晚,他的手还有些冷,令年没有挣脱,又叫一声二哥,他这才仿佛清醒了些,放开手,坐了起来,把衣领扯了扯,用略有些哑的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令年说:“早上了。”又说:“妈和大哥,昨晚都一晚没睡。”
慎年说:“都是我不好。”他一向连睡觉都很警醒的,也是因为莫名被捕,极其恼火,到凌晨才合眼,这会脸色很不好,身上穿的衬衣亦是皱的。令年把两件干净衣服放在一边,低头用手指抚平整,说:”大哥和黄警长都说,他们只是要钱,等确定一个数目,就交钱赎人。”
慎年也不惊讶。他经过这一晚,人是狼狈了些,脸上还算平和。
这时,外头一阵脚步和说话声,大约是放饭了,两个看守赶着去吃饭,门口又静了。令年侧耳听着,说:“这间巡警局好像没有关几个人。”
慎年道:“这里是姓窦的私牢。”
令年一双褐色琉璃般的眸子,沉默地看着他。她也是通宵未睡,眼睛还很清明,面色越发雪白,在这幽暗的房里隐隐发着光。慎年只说完这句,对自己身上的官司只字不提,审视她似的,看了一会,问:“大哥和妈一夜没睡,你呢?”
见他安然无恙,令年心里好受很多,便对他微微一笑,说:“我?我好得很。”
慎年也不以为意,报之一笑,说:“你不用怕,没有什么事。也不用一直来看我。”然后伸个懒腰,两脚踩到地上,然后把衬衣解开,将令年带来的一件长衫换上。令年把脸别到一边,把他随手抛来的衬衣捡起来衬衣上还有人身体的余温。她将衬衣叠好,又把被慎年团成一团的被子扯过来,闻了闻,有些潮,还有点臭,怪不得他不肯盖在身上。她把被子铺平,掸了掸,说:“晾一天,气味就散了。夜里还是凉,有的盖总比没有好。”又环视室内,没有油灯,也没有自来水,想想阿婉带来的那些东西,的确是多此一举。
慎年本来到这会还攒了满肚子的火气,听令年柔声细语的,倒心情好了些,也不打岔,站在一旁看她替自己叠被铺床。令年铺好了被子,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把一条折成小方块的手绢从自己兜里拿出来,送到慎年面前,说:“你看。”
慎年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令年道:“这不是你自己的手绢吗?我在银行捡的。”把那蓝底细白格子的手绢展开,拎起来晃一晃,对慎年嫣然一笑,说:“你不是抱怨说,我连一条手绢也没给你洗过吗?我来之前,亲手把它洗了,还没来得及晾干。正好擦脸用。”见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