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次回京,为什么与我这么生分?”梁溱眼中的失落不加掩饰,“我们不能向从前那样吗?”
“分明你心中也记挂我,所以才离席来寻我的……”
杜瞻微微抿着唇,仿佛在忍耐什么,然而他迈出两步,就被梁溱扯住衣袖。他攥得极紧,仿佛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一般,将光滑轻薄的缎面都捏出皱痕。即使场面变得难堪,也倔强地不肯松手。
僵持了片刻,终是杜瞻轻声叹了口气,露出一点苦涩的神情来:“殿下,我此番进京是来为质的。殿下和我靠得太近,会遭圣主猜疑。”
自古皇帝和将军总是不能互相成全的。杜承和手握重兵,且声名显赫,有百战百胜之美谈,极得民心。圣主近年来对他越来越忌惮。
将在外,皇令难以约束,因而便将其妻女留在京中,名为安抚,实则要挟,若是将军胆敢轻举妄动,这些家眷便会成为刀下亡魂。杜承和孑然一身,家中唯一的女眷是从表兄家过继来的女儿,这当然不够分量,只好趁着杜瞻弱冠之年将人召回京城。
父亲在泗水川为国征战,日日生死难料,儿子却要入宫为质,受人冷遇。其滋味,寻常人哪能体会到半分?
“世子,”梁溱微微松开一点他的袖口,“我不怕圣主猜疑。”
话音刚落,随即又想到,自己不怕圣主猜疑不代表杜瞻也不怕,储君和将军之子过多来往,万一牵连到杜承和将军该怎么办。
果然杜瞻道:“殿下说笑了,你我都不是可以自在随心之人。”
梁溱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自私,恨不得把刚说过的话又吞下去,有些难堪地后退一步,发顶却被人轻轻揉了一下,顿时僵硬在原地。
远处亮起几盏泛着昏黄光芒的灯笼,像是沉沉夜色中陡然闪烁的星。那是东宫的坐辇愈行愈近。
杜瞻温和道:“双涣,看见你安然无恙,我心中极高兴。我见过你心如死灰的模样,因此更觉得如今来之不易。你比从前稳重了很多,我不希望你置自己于险境。”
衣袖抽离,翻搅着混进夜色之中。
东宫的坐辇来时,只看到太子一人靠在石壁上,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语谶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任谁碰上至亲至爱之事,即便他平日里表现得再成熟识大体、懂进退,“稳重”一词注定与他无缘。此事苦难求,不可苛责。
多年前梁溱如是,多年后杜瞻亦如是。
杜瞻在京中呆了数月,边境终于传来了杜承和的消息。这位战神此战极为不顺,不仅前期进展缓慢,如今竟被人困在了泗水川。
圣主听到此消息时,正和枢密院议事。太子梁溱的祖父林丞相辞官后,宫中丞相一职就被废除了,设了枢密院、中书省二府,各行军政大事。枢密院为首的是出身寒门,被圣主一手提拔起来的谢凌昭。若在二十年前,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穷书生,有一天竟能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梁陟自即位以来,夺相权、打压世家,依靠最多的也是身边这位手段果决的心腹之臣。
“泗水川情况当真如此危急?”梁陟皱眉。
传令的官员习惯了他的多疑,连神色也未变,只如实道:“是。”
“杜将军为何不敌?”
这哪里是一个监察官敢乱说的。“臣不知。”
梁陟道:“承和被困,该派谁去援助?”他面色冷凝,显然有所思虑。
谢凌昭道:“秦穆将军尚在峡谷关,他曾为杜将军副将,颇为得力,不如让他前去。”
梁陟来回踱步,冷不防道;“他和承和有多久没有一起御敌了?”
“秦将军受封之后就不受杜将军管辖,如今已有四年之久。”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