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溱还没想好应对的话,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尽消。
“大人所思所想皆为大梁,本宫怎会怪你,大人既然来了是否进来坐坐?”梁溱心中疑虑甚深,却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殿下有要事在身,臣岂敢叨扰,这便告退了。”
梁溱听他没有留下的意思,鬼使神差地竟觉得松了口气,却听见张载舟波澜不惊的语调又起:“殿下心系大梁,连廊下都燃起长明灯,为数万将士祈福,臣自愧不如。”
梁溱错愕地转头,一只只银质的长明灯盏就舒然地立于石柱镂空处。
火光微微,昼夜不息。
宋解病得比梁溱想的还要重,饶是早已派人悄悄送去参丸打听了病情,上朝时看见他时还是被吓了一跳。才几个昼夜,宋解便病容枯槁,形销骨立,大显颓势。眼皮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五官仿佛被搅动了一般紧缩着,脸色也十分苍白。
梁溱心中担忧,不免频频回首,宋解似乎集中不了精神,且咳得厉害,喉咙里尽是粗哑的喘息声,时断时续,仿佛一把坏了弦的胡琴。
圣主自然不会注意不到,“朕听闻宋爱卿近来身体抱恙,如今可有好转?不如遣几个太医去你府上瞧瞧罢。”
“多谢陛下关怀”宋解拱手道:“臣这是老毛病了,季节更替之时总犯咳症,几贴药下去就能缓解,不敢惊动太医署。”
“爱卿言重了,”梁陟温和道:“本就是他们职责所在,何来惊动一说?”
“臣在江南染上了一场风寒,久治不愈,已伤了根基。”宋解低首,“回京时已有太医给臣诊过脉了,也开了方子,只是臣这病只能调养,根治却不可能了。”
梁溱微微一怔,有太医来看自然是最好,宋解为何如此推拒,甚至不惜得罪梁陟。宋解当年出官便大病一场,这么多年又夙夜不懈,哪有功夫调养,自然落下病根。只是当年之事牵扯颇多,是非曲折难以分辨,他此言一出难免让人怀疑他对圣主有责怪之意。
果然见梁陟的脸色沉了许多,不再勉强道:“既然太医已经瞧过,爱卿便按着方子调养吧。”他面上仍然是体恤臣下的好皇帝,“左右如今工部没有大事,若是当日没有极紧急的事,爱卿可免去朝会,安心在家里休养。”
如今大梁最紧要的事便是和细封的战事,其余的事自然都不是大事。
宋解还未说话,旁边便有官员提议,宋解大人既然要养病,不如将工部的事先交给工部侍郎暂代,等咳症有所缓解再来接手。
工部侍郎薛达自然对这些事务了如指掌,由他暂代确实是个好主意。
此言一出,立于宋解身后的那位显然露出了点激动神色,他从前便在宋解手下做事,宋解左迁之后便官至尚书,未曾料到宋解竟又回京官复原职,他不得不让出位子,为此受了京城多少同僚亲眷的嘲笑,如今机会总算又来了。
薛达本不必如此着急,宋解这副身体这副年龄,熬不了多久就能让贤了,只是权势在前谁能不动心呢?
梁溱和这个提议的官员不熟,好像是枢密院的一个小官,他刚想收回视线,张载舟悠悠的目光飘然而至。他一怔,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很不妙的念头。杜瞻那边战事未平,薛达显然不是宋解的心腹,若是此时接了宋解之职,工部在城防上做的手脚……梁溱简直不敢往下想,冷汗不由自主地爬上脊背。
他在宽袖重捏紧拳头,听见宋解缓缓开口:“圣主与大人们的好意臣感激不尽,只是臣尚有余力,自然要为朝事尽心,不敢偷闲轻慢。”
宋解刚刚恢复官职不久,此时让他赋闲,难免有打压之意,况且如今战事才是当务之急,不应在这些小事上消磨时辰,梁陟便随他去了,只道:“如此,那便有劳宋爱卿了。”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