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的另一桌都是朱家未成婚的孙女和来跟着父兄赴宴的亲戚家姑娘,听了一耳朵的婚嫁事,面上都带着薄红。

正好两个丫鬟各自端着热腾腾的火腿扒肘子上来了,大夫人钱氏忽然开了口。

“那盘肘子就别往姑娘们桌上摆了,”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钱夫人笑着看向自己的婆母:

“姑娘们都到了择亲的年纪,少吃油腻多吃些清淡素食,一则修身养性,二则也让她们纤瘦些,省得嫁人之后,遭了夫家嫌弃。”

她自认这话也是讨巧的,自己笑了两声,却没人应。

端着肘子的丫鬟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菜送到屏风后面。

她的婆母楚老夫人神色淡了下来。

这时,坐在另一边华衣妇人笑了起来:“大夫人真是教女有方,不像我这姑娘,纵情任性惯了,我若是当着她的面将肉端走了,她怕是得立刻闹起来。”

楚老夫人也笑了:

“老大家的前些年随夫在任,把孩子都留在家里替他们尽孝,我怜惜她们,是绝不肯让她们吃苦的,更是断不会拿什么花儿啊、肉的,给她们平白立规矩。”

端着菜的丫鬟是个聪明的,听出了老夫人的意思,连忙把肘子摆在了小姑娘们的桌上。

红亮亮的扒肘子摆在了桌子当中,为了让人吃起来方便,在炖脱骨之后重新整了形状,殷红的火腿切成薄薄的片,与笋片一道将肥香的肘子一片隔了起来。

如此一道佳肴,却没人有了下筷子的心思。

今日这“肘子官司”到底从何而来,不过是钱夫人与自己的婆母楚老夫人争权,争的是朱四姑娘的婚事。

楚老夫人出身清贵,家中父兄昔年都在朝为官,对朱老大人很是提携。

等朱老大人做了户部侍郎,楚家却因后继无人做官,举家搬回了潭州。

六年前,楚老夫人做主,把钱夫人的长女朱妙妤嫁给了自己娘家的侄孙楚砚舟,楚家家资丰厚,朱妙妤嫁进去就管起了家里内外,和楚砚舟也有情分,过得算是舒心。

待楚砚舟年少中举,她这桩婚事也成了人人称道的好婚事。

这两年朱家老太爷有意在维扬为朱四姑娘朱妙嬛选婿,所看的也都是家境清白、未有婚约的举子,谁也没想到,钱夫人闻讯立刻自京城赶回,身后还捎带了贵客杨家的三夫人和她的一儿一女。

杨家的郎君今年十七岁,尚未婚配,钱夫人把他带来畅园,所图为何,昭然若揭。

“哎呀,这一道火腿扒肘子,我在潭州想着念着,总也吃不到正宗的。”朱妙妤起身,亲自给自己的曾祖母、祖母和母亲布菜。

她的几个嫂子见她出来帮忙打圆场,也连忙动了起来,布菜的、添茶的……总之是让人的嘴里都塞了东西,免得再吐了糟心话出来。

一场婆媳争锋眼见就要被遮掩过去,外面又传来一阵聒噪。

只见两个健壮仆妇合力端着一个白瓷圆盘,稳稳当当走了进来:

“老太君,这道菜叫‘鲥鱼献寿’,盛香楼罗东家说为了您用着方便,将鲥鱼去了鳞又去了刺,还请老太君赏脸多吃两口。”

盘中金汤流转,异香惑人,汤内还有九条粉白身子披金光的鱼聚在寿桃之下,气势分外不凡。

“好,好!”一直坐着吃饭不吭声的朱家太夫人突然开了口。

朱妙妤连忙挑了一条鱼放在她碗中,又趴在她耳边说:

“老太君,这鱼无鳞无刺,正合着您的口味。”

太夫人连连点头,用勺子挖了块鱼肉入嘴。

“滑润鲜香,鱼香尽藏其内,没了鳞和刺,吃起来却不觉软烂乏味,倒是有些柔韧味道,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