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娘娘大概听烦了,她投了七八次,针都落了瓮底。
“兰婶子,兰婶子,你也来投针。”
兰婶子正摸着果子吃呢,刚想摆手说自己这么大岁数了,又不是小姑娘,偏又看见一琴正在看着自个儿。
“罢了,我来试试。”
拈起一根针,在头发上擦了几下,王勤兰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停在水上。松手。
针稳稳地停住了。
“好粗的一道影子!兰婶子肯定能长又粗又长的腿!”
小姑娘们高兴坏了。
外孙女都五岁的王勤兰蹬了蹬地:“……我往哪儿长去哟!”
天河旁的织女正在织明早的朝霞,瞧见了这一出热闹,她扯了缕云遮着脸,生怕自己的笑声传到人间来。
夜晚的静谧忽然被一阵喧嚣声打破。
“开门,开门!”
一群男人站在门外,手中拿着绳索和棍子。
火把照亮了他们凶煞的目光。
“里头的人趁早出来,这是咱们罗家的产业,容不得你们霸占!”
罗致蕃站在人群最后,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油门。
当日让罗庭晖写下借据,以城外那个罗家的庄子做抵押,他自然知道那庄子是罗家族人共有的,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那个庄子,而是罗庭晖手中的盛香楼。
他想的很好,盛香楼里的“罗东家”不过是十七娘那个迟早嫁出去的姑娘家,真正的罗庭晖是个三言两语就能被他挑拨的废物。
罗庭晖为了买城西那块地,押上了罗家族人共有的庄子,必不被罗家族人所容,到时候族人闹事,罗庭晖自顾不暇,也无法管好盛香楼,更还不上他的银子。
而他,只要稍显大度,就能趁机得了其他各房支持,进而拿下盛香楼。
每一环,每一环他都算得那么仔细,偏偏就在他重新踏入盛香楼的那一日,他所有的打算功亏一篑。
盛香楼被沈氏夺走了,罗十七娘和她那祖母演了一出好戏,让他多年的筹谋落了空。
罗氏族人,内斗内行,当年欺骗沈氏,拉拢他爹归宗罗家,那是何等顺手,吹拉弹唱的手段,哭天抢地的计谋,谁能想到,往晴天白日下一拉扯,只不过站了个官儿而已,他们竟然连屁都放不了一个囫囵的。
都是一群废物。
没了盛香楼,罗致蕃也没想过要放过罗致鸿的儿子,这么一个废物,竟然手握他爹传下来的厨艺,还有罗致鸿的家产,那是他爹留下来的,他自然要全数都拿到手里才行。
回想起那时的打算,罗致蕃都觉得那时的自己是个笑话。
他以为的罗家六房,就算没了盛香楼,手里至少也有上万两的银子和维扬城里一块价值上万两银子的地,可他带人在芍药巷的罗家宅子里搜了又搜,都只得了几百两银子和一些金银首饰,加起来都不到两千两。
罗庭晖那个废物手里没有钱也就罢了,城西那块儿号称一万三千两银子的地竟然是死了人的凶地!连两千两银子都不值!
他可是实实在在掏了八千两银子出来的!竟是要让他赔本不成?!
这账,他今日必是得从旁人身上讨来的。
“十六郎,你哭喊得再惨些,这门内可是你的血亲!”
在他身侧,罗庭晖是被人拖着走,原本还好的那条腿看着也是站不起来了。
“五叔,五叔你放过我吧五叔,我真的不知道……”
“十六郎,你欠我八千两银子,唯一能抵了债的,只有你家这芍药巷的宅子了,让你娘交出房契,把院子腾出来。”
罗庭晖昏昏沉沉,看着白墙上的黑油门。
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