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放得极轻。
苏玉衡房中的侍从秋菱低眉敛目,捧着描金的食盒而来,藕荷色的裤脚沾满泥雪,发间竟然斜入了一串珠穗流苏,随着走动晃晃荡荡,极惹人眼。
他扑通跪在青石阶前,扬声向屋里递话:“主君安好,表少爷念主君体弱,特命奴送来新制的点心与甜汤,说是给主君补身子的……”
“进来。”何晏君应道,声音压得有气无力。
谈鸣玉像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要秋菱将下身的泥雪抖落干净,才侧身让开位置。
秋菱刚入内间,打眼儿便瞧见一幅“病美人斜倚雕花榻”图,何晏君手中握着一卷医书,另一手挽着伽楠香木珠盘弄,身子仍透着苍白病气,秋菱只瞧了眼便垂首,颈子弯成道恭顺的弧,将食盒中的点心茶水一一取出摆好。
瓷盖半掀,热气混着药香涌出,甜腻得呛人。
苏玉衡想方设法要与晏临渊作鸳鸯,今日这茶点岂是寻常?何晏君懒懒抬眸,目光从那描金食盒与青瓷汤盅上一掠而过,又瞧瞧秋菱的俏丽打扮,又是从他私库里撒出去的雪花白银。
何晏君唇角勾了勾,像是笑,又像是刀刃出鞘前的一瞬冷光,“表少爷记挂,只是这点心我不能乱用……”
秋菱的耳坠子微微发颤:“那请主君用甜汤!”
生怕何晏君再婉言相拒,秋菱又多加了句:“表少爷还等着奴回去交差,望主君怜惜……”
“等等!”谈鸣玉走近,从袖间取出银针,谨慎地验了验毒。
“不知礼数!”何晏君笑骂。
他顺手将指间的伽楠香木珠交给谈鸣玉,仔细嘱咐着:“我要的药采买回来后,照着口述的方子……这二十六颗珠子不多不少,每日一颗细细磨成粉末熬进药汤中,要熬化了……”待他事无巨细地交代完,谈鸣玉攥紧珠串退下了。
“表少爷有心,替我谢过。”何晏君这才慢悠悠开口,他抬手接过瓷盅,指腹摩挲过青瓷裂纹,贴着内壁轻轻一拭,摆出欲饮的模样凑至鼻尖嗅了嗅,甜香底下藏着一丝腥麝,像蛇信子舔过喉头。
这毒下得精妙,深谙药性相冲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