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有些心虚,他的推测很有道理,那幻象也的确是差点蛊惑了她,不过可能是另一种蛊惑。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梁夜”唇间含着血红断簪的样子,呼吸一窒。

“怎么了?”

“没什么……”她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对了,你记得那天夜宴我摔断的珊瑚簪么?”

梁夜轻揉她脚踝的手一顿:“为何突然问这个?”

“正好想起来,那根簪子我还挺喜欢的,可惜断了,后来就不见了,你看见过么?”

“断簪我收起来了,”梁夜垂着头,专注地看着她红肿的脚踝,神色莫辨,“回去再替你寻支差不多的。”

真的是被他收起来了,海潮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心中忽然生出个荒谬的念头,试探着问梁夜:“你说那些幻象是怎么来的?为什么那么像真的?我上回差点溺水,看见了我阿耶阿娘,他们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梁夜沉吟片刻道:“幻象不能凭空蛊惑人,大约是取材于人心,半真半假,不怪你会上当。”

半真半假……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呢?

含着断簪蹙着眉,痛苦又隐忍地轻唤她名字的样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有那青筋突起的手臂,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可疑的翻涌的水面下,好像潜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

不会的,那不是梁夜,梁夜不会露出那种晦暗黏腻的眼神,也不会做奇奇怪怪的事。

海潮竭力克制自己不去乱想,可思绪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乱飞。

“好了。”梁夜干净的声音将她的神魂拉了回来。

海潮定了定神,眼前人干净出尘,像兄长一样温和自持,带着点淡淡的疏离,忽远忽近。

这才是梁夜。

梁夜困惑地看着她绯红的双颊:“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抬手摸她额头。

海潮不自觉地偏头躲开:“我没事。”

梁夜收回手,替她将足衣穿好,然后站起身。

“你好好睡一觉,”他拿起黑狐裘披上,“我去看看那些刺客的尸首。”

??[116]玉美人(三十四)

梁夜走后,海潮躺在床上,身上各处的瘀伤隐隐作痛,劫后余生的头脑出奇亢奋,仿佛有条河流在意识里咆哮奔腾。

她有些担心梁夜,起身取了一张师旷符塞进耳朵里,适应片刻后,庭院中的风声、竹枝被雪压弯的细碎声响和梁夜的声音一起传进了耳朵里。

她听见他时不时问侍卫一两句话,声音冷静而沉着,脑海中那条奔涌的河川渐渐平息,困意终于袭来。

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耳边隐隐绰绰传来一声女子的低泣声。

海潮心头一跳,蓦地睁开眼睛,倾身把头探出帐外仔细分辨,可是只有冬夜里寻常的风雪声。

是听错了吧,她心想。

困意再次如潮水一般冲刷她的知觉,她终于睡着了。

再度醒来,帐中仍是昏黑一片,却多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呼吸,梁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显然也累了,呼吸声比平日更沉一些。

海潮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就在这时,耳边又响起了女子的哭声。

哭声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像根细针,时不时地刺一下她的耳膜。

多半是哪个侍女因为什么伤心事偷偷在深夜里哭泣,海潮便要把师旷符从耳朵里取出来,可就在她的手碰到耳朵的刹那,那哭泣的女人忽然喊了声“救命”。

那根看不见的细针仿佛刺入了她的头颅,海潮打了个寒噤,情不自禁坐了起来。

这动静也惊醒了梁夜。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