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她有赏景的闲心。
只是实在睡不着。
一闭眼,脑中便都是徐徵最后那句“多谢”。
他真是好奇怪。
到底在谢什么?他也不是会乱说话的人若他真能乱说话,她早该从他嘴巴里套出不知多少消息了。还能像现在这般,被他耍得团团转?
难道自己又一时脑热,为他担去一件天大的罪责?
李乐训辗转反侧,将黄昏时的一番对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回忆了个遍。
唯一能揪出来,勉强算作破绽的东西,也不过是他请她日后帮忙,共同阻止蛮子把五剑叶贩过来。
虽他没讲他的计划,但她也只是在心里答应,未给任何承诺。
难不成请她到府上做客,才是他真正的阴谋?
那也不该吧?顺着黄一炳的意,把她关到天牢里,恐怕更加方便。
回忆之中,难免要想到徐徵的举手投足。
当时不觉有异,此刻再咂摸,简直是同那句“多谢”一般的奇怪。
傲依旧是傲的,清高依旧是清高的,只是动作和声音,都轻轻缓缓。
冰美人周身结出的冰霜,不似平日一般坚硬,反倒变成了将将落下的新雪,又软又绵。
徐徵的双手,只拿过笔,确是修如玉竹,白璧无瑕。摸起来是软的。至少比她那一手的老茧软多了。
心里蓦地闪过不合时宜的比喻,惹得李乐训不禁脸热。
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番奇怪做派,似乎并不止这一次好多次了,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
她见他与旁人说话,都还是原本的样子。
是不是故意只对她这般示弱?好叫她听得不好意思,卸下心防,再趁虚而入?
一定是!
若他当真怵她,心虚气短,怎么可能嘴巴这么严,她想问的东西,但凡他不想说,一字也问不出!
李乐训虽唾弃自己没出息,不知在胡乱羞些什么。
但她仍然不会怨怪自己,只将恼恨全归于徐徵身上。
就这样熬到了下半夜,李乐训也不知自何时起,终于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她梦见有人用柔软的指腹,轻轻地触碰她的脸,仿佛雀羽拂过。
李乐训受不住,一把抓住那只手。
手腕被她攥的泛起绯红,染得指尖也是粉粉的日光撒在上头,像块剔透的碧玺。
正待喝问,那只手却浅浅地反握住了她。力道仍是柔柔的。
李乐训心如铁石,直接上手去掰。
然而,碰到那只手的一刹那,它突然变成了一捧蓬松的细雪,全落在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