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子正在她十丈之内。
官家端坐于主殿之上,右下边立着位黄门官,正对着一张长长的寿礼单唱名。
唱到谁,谁便抬寿礼出来,向天子三拜贺寿。
李乐训干等无聊,便拿一双利眼,乱瞅这堂中陈设。头顶偶尔传来闷闷的响声,惹得她频频往上看去。
寿园这间主殿,修得阔而广,高而深,以十八根金丝楠木为立柱,十八根金丝楠木为横梁,漆金描银,盘龙伫凤。
园子确实修得是不错。
哼,张葳黄一炳之流,只会对这拍马屁的事上心,也不知道靠着修园子捞了多少!
李乐训不禁腹诽。
堂前的礼单唱到了最后。
官家刚举起手,正要说两句场面话,叫诸卿平身,李乐训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刀兵仪卫还来不及反应,她便一把扯掉头盔,跪在官家面前大声道:
“且慢!高潭李乐训贺寿来迟!臣今以金城为献,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从怀中掏出金城主将的降书,高举过头顶。
此举好比一颗石头激起千重浪,搅得殿上一片骚动。
王彦卿离她最近,一下便认清了她的脸,急道:“你是什么人?冒充朝廷命官,意图不轨!难道是要行刺天子?还不快拿下她!”
仪卫统领这才有了反应,指挥人马冲到李乐训面前。
李乐训似是早有预料,一骨碌从地上起来,闪身避过,高举双臂疾呼:“天子不语,谁敢妄动?”
话音未落,殿外竟传来喧哗之声。
喧哗渐近,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队群兵士,扮作花匠戏子的模样,提着朴刀铁斧,破开殿门,呼啦一下全闯了进来,架开殿中仪卫,又团团围住官家,叫他无路可逃。
这些人全是李乐训带来的先锋,前几日散在客店里打探消息,先行混进寿园之中,专等龙诞日听李乐训信号举事。
王彦卿还想出声,被李乐训一脚踹出八丈远去。
李乐训再一次掏出了降书:“金城已入囊中,请陛下过目。”
官家哆哆嗦嗦地接过这降书上果真盖着青国人的印鉴。
便又哆哆嗦嗦道:“李卿所言……非虚。”
李乐训走近他:“臣意不在挟持天子。只是我等南归数年,先取涡门鼓城,今朝又得金城,为朝廷破虏驱蛮,抛头洒血,却不得一点好处,只见临康歌舞升平,龙诞穷奢极欲。”
官家心中更惧:“李卿……所求为何?”
李乐训:“望陛下借生辰之机,百官尽列之时,论功行赏,封荫我金城众将。若我等所获得宜,便立即收兵,仍为陛下守高潭国境。”
“若陛下只想着权宜之计,暗自调兵剿我众人,却可知古人有云:匹夫之怒,流血五步?”
她早就想好了,先得了封赏,再把这官家捉着绑到金城去,等他自叫人派兵来接。
到了她的地头上,可别想打什么小算盘!
只是谁也料不到,正在这时,惊变陡生。
不知是哪里的木榫松动,噼啪一下掉出来。
紧接着,天子头顶的横梁猛然断裂,轰地砸在地上,发出惊天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