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蛰居人下,一来是兵马未足,羽翼不丰;二来是她不愿带头造反。
她还是那句话,今日她反了这朝廷,明日她麾下会不会也有人有样学样,举兵反了她?礼崩乐坏不是小事,她可不能开这个坏头,搅散人心。
她是没什么良心,但也知道,到时早上立国,晚上亡国,各地举事者此起彼伏,打得山河变色,一团污糟,最惨的却不是她这种军头,而是下面真正打仗的壮丁!
远得不说,就说她要去的曲州,有人造反,难道就还百姓清明,叫天下太平了?
朝廷只要还能维持,她就会依矩而行。
说回到拜见官家若是那皇帝老儿恶心她,她随机应变就是!
李乐训自己没有上达天听的本事,但除了徐徵,她还认识去年底朝廷派去鼓城议和的天使;再不济,也能走张葳的关系她刚南归时,投靠的乃是这位枢密使,尽管有些龃龉,也算是他半个门生。
可她都不乐意找。
好在饶义濂办事靠谱,一番打点下去,很快便换来了官家的口谕。
叫李乐训三日后于文德殿觐见。
觐见当日,殿外接引的黄门官,正巧是她见过的那位天使。
“几月未见,天使近来安好?”出于礼貌,李乐训主动上前招呼道。
“都好都好!李将军从鼓城返京,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那天使竟意外地客气,“官家正在里面,待我进去通传一声。李将军请在此处稍候。”
此人在鼓城时,对李乐训成见颇深,如今到了临康,倒一改冷淡态度,忽然热情起来。
再次现身时,甚至微微躬身,亲手为她拉开殿门,不假于身旁小徒弟之手:“请李将军随我来。”
“李将军到”黄门官规矩地跪好,伏在地上长长地唱了一声。
李乐训便也随着他跪下。
但一双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乱瞟。
她看见自己身侧立着一架四折的屏风,屏风上也有副山河地理图比她挂在鼓城公署里的那幅,要精致漂亮许多,似乎是用各色的丝线所绣成。
要是能讨来给我用用,那就最好了。她想。
“李爱卿且平身。”官家突然开口叫起。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
李乐训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此刻,她终于看清了那架屏风的全貌,也看见了屏风边上的另一人。
她全然没料到
除她以外,官家竟还宣了徐徵!
他竟不知何时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徐徵静立在官家手边,整齐的绛红官服外露着雪白的领子,长翅的官帽下没有一丝碎发。
这让李乐训不禁有些恍然,似乎回到了初见他的时候。
然而这同一件官服,现下却有些空荡,衬得人成了薄薄一片。
李乐训不知官家何意,便出声问:“怎么徐公也在?”
她不喜欢君君臣臣的道理,刚来南边时,没探清这朝廷的底细,还知道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军权在握,自然再不愿意遮掩。
只是为了免生是非,才学着旁人的模样行礼。
因此想说话便说了,全然不照顾至尊的面子。
当然,官家不会当面与小姑娘计较这些,只道:“朕请徐卿来,是想与二位共议曲州之事。”
李乐训得寸进尺:“那为何不见黄一炳黄公的面?我……臣听说,他巡盐过曲州,与此事有莫大关联。”
话刚出口,就看见对面的徐徵直对她蹙眉。
算了算了,现下不依他,他回去后说不得要抓着她念经,李乐训不耐烦地想。
这才把自称由“我”改作“臣”此举敷衍至极,不仅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