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寺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也该是,最后告别的地方。

沈砚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当然记得青渊寺是他们定情之处。

看来他的阿萝,终究是放不下他们之间的情意。

马车突然急停。

侍卫匆匆上前,附耳低语几句。

沈砚深指节骤然发白,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车厢。

一路上频频看向陆青萝,欲言又止。

最终,他仿佛下定决心般掀开车帘,对车夫耳语。

当陆青萝察觉马车停驻时,已置身荒废的佛堂前。

蛛网密布的佛像在月光下露出狰狞笑意。

“这是何处?”

她指尖掐进掌心,春风卷着香灰扑进车厢。

远处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为沈砚深镀上佛光。

可陆青萝分明看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挣扎与狠绝。

“阿婉被与沈家结仇的山匪掳走了...他们要挟我,阿萝,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吗?显而易见。

“仇家绑了你心尖上的人,你自该去救。可为何偏要拿我作饵?莫非在仇家眼里,沈家养女比正头娘子还金贵?”

尾音消散在风里,却比任何质问都锋利。

五年朝夕相对,她怎会不懂?

他的面容骤然阴沉下来。

“阿婉怀着沈家骨肉,绝不能有闪失!”

所以要用她的命去换?

陆青萝攥紧窗边帘子,仰起的脸庞被晨雾打湿。

“那我呢?那个说与我生死与共的夫君,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沈砚深呼吸一滞,随即斩钉截铁道。

“他自然爱你!若不是那场意外,你早就是这城中最幸福的女子。”

他急切的辩解,不知究竟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陆青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爱,为了与许婉双宿双栖,不惜演一出失忆的戏码。

如今大难临头,明知她身体受伤还未恢复过来。

却还要将她骗到这万丈深渊,只拿她的命去换心上人的活路。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口疼得发空。

沈砚深十指死死攥住衣角,心口传来阵阵钝痛。

那股即将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撕裂。

突然,佛堂深处突然传来许婉的哭喊。

沈砚深瞳孔骤缩,拽着陆青萝就往殿内冲。

陆青萝感受着佛堂内渗骨的冷风,笑了。

这辈子她听过最荒唐的话,便是沈砚深说会护她一生。

残破的佛像下,沈砚深终于松开钳制她的手,垂眸淡淡道:

“别怕,只要你乖乖跟他们走换回阿婉,等她安全了,我立刻来接你。”

陆青萝死死攥住染血的衣角,腹中流产未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可沈砚深的目光始终落在殿内瑟瑟发抖的许婉身上。

“信我,这次绝不食言。”

他的誓言混着蝙蝠翅膀煽动的声音。

陆青萝还未来得及开口,后颈突然传来剧痛。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佛龛上那尊慈悲的菩萨。

山匪的笑声在破败的佛堂里回荡。

“沈砚深当真心狠,为了个装腔作势的贱人,竟舍得用如此娇嫩的夫人来换。难怪许婉要花二百两银子买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