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萧疏一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唤自己,但台下确实很滑,便扶着谢燮陵又下了一个台阶,方才松手。在收回目光的一瞬,他忽然明白了谢燮陵的用意。

应亦骛站在灯火煌煌处,定定望着他,仿佛已然呆滞,又好像可以随时流下泪来。

不过这样大半个月,他却飞快地消瘦下来,原本就没什么肉的脸减得可怜,憔悴而更加清丽,其实更胜那日在多宝楼外赏的拒霜。

“三表哥。”谢燮陵见状,却在尘埃落定后变得猖獗起来,主动同应亦骛打过招呼后,又顺势伸手挽上程萧疏的手,再不掩饰,直接问:“说来第一次见三表哥时,你为何要跟我说自己不认识他?真是有些过分啊。”

可他大抵没想到,即使一切已有断决,程萧疏也不会配合,而是将自己的手臂抽出,侧脸转身要离开:“现在也不认识。”

若说前头谢燮陵讨娇的口吻和动作只是盆冰水自头到尾淋下,那么现在程萧疏的话语便不亚于雪上加霜,足以将他原地冻成一个冰人。

就连谢燮陵也愣了一瞬,不晓得这两人婚时究竟历经了什么,竟然闹得这般模样。

程萧疏不想与他再多做纠缠,转身要离去,却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皱着眉惊讶地回头看去,却见应亦骛苦楚凄凄地望着他,其实自和离过后,应亦骛的情绪本就不太对劲,如同一根将断未断的麻绳,快要溃不成形,因着程萧疏一句话,不知松紧几分,只心如刀绞,嗫喏不能语。最终道:“程萧疏……我好难受。”

坊市中尚且热闹,行人众多,半个熟人谢燮陵也在一旁看着,他却置之不顾,不计后果地吐露情绪,程萧疏情意一动,但很快还是狠下心对身后小厮道:“送他去看大夫。”

抓着他手臂的手握得更紧,仿佛已然竭尽全力,应亦骛拼命摇头,竟是要拽着他离开。

他如此牵扯,已然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而视。自己声名尽毁,也就罢了,程萧疏不想叫他这样一个脸皮薄的人失尽颜面,只觉他以后定要后悔,故而并未挣脱,只回头看了谢燮陵一眼:“你先逛罢。”

谢燮陵颔首,在程萧疏回头后方才再抑制不住苦笑,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一并离去,终究没有心情再留恋外界,独自回了穆国公府。

任由应亦骛将自己带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巷中后,程萧疏终于轻而易举地将手抽出,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应亦骛只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沉默须臾后,他忽然蹲下身。程萧疏为他的动作所惊,连忙伸手要拉他起身,可是他双手紧抱着程萧疏的腰,怎样都不愿意松开,低着头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触到冷空气后又骤然被柔软手掌暖温牢牢包裹,程萧疏不由皱眉。应亦骛的呼吸略急,他再要伸手去拉应亦骛,可不想手掌在下一瞬被取而代之,程萧疏一时被他如此相待,不由闭目,而后不可思议道:“疯了……”

应亦骛很是认真,也很急躁,他的心情已然降到最低,再没有余地可以坠落。昏暗街巷里,他仰起脸看着程萧疏,恰好程萧疏也垂眸看着他,语气压抑着命令:“起来。”

应亦骛闭上眼,依旧我行我素,他一手仍然死死抓着程萧疏不放手,一手却悄然碰到程萧疏的手掌,将手掌带到自己后颈上,教他按下。

……荥阳,谢燮陵,拒霜,婚约,门当户对。

心事,玉露团,他看不懂的兵书,参与不进的阴谋算计。

应亦骛闭紧眼睛,遏制住本能的反应,他好想他,快要死去。

巷口外忽然传来阵脚步声,程萧疏快速将他拉起,拥在怀中,用大氅掩盖住他。

“五公子?”死士低着声说:“原来您在这。”

又要同他分开吗?就这样短暂?应亦骛死死扣着他的手,哀求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