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竹楼时,一只鸟骤然从竹林中掠出,落在他肩上,而后尖声鸣叫,将话说与他听。一刻钟后,程萧疏随着鸟也到了另一处山洞中,主洞约莫就在不远处,他习武,耳力好,隐约还能听见随从们的交谈声。
再往里走,随从们的交谈声也消失了,其他人的对话声又传了出来。
“果然是她。”一道愤恨的女声响起:“一定是她将我的师姐害死的,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你冷静些,总要”应亦骛好声好气劝道,却被骤然打断。
“我怎么冷昼夜,被飞灰覆盖,何时都悄无声息,快要彻底死去,但终究破壳长芽,复原了一丝生机。
心底就蛊不停,身体还未反应过来,应亦骛时常精力不济,数次都独自在房中晕倒。好在回豳都的路上,还抬着程萧年的棺椁,故而行程较慢,也能给他时间慢慢缓过劲来。初时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到豳都时,气色竟也能见人了。
因是秘密离宫,故而程萧疏先他们一步回了豳都。工部禀报,称穆国公府已大致修缮完成,他想先将兄长迎回豳都,再在家中停灵七日,再行下葬。
日暮黄昏,程萧疏洗去一身风尘,行走在穆国公府中。
负责修缮的匠人很是用心,按照那张图纸将一山一石、一花一草都还原得别无二致,他几乎已分不清现是何时。
“小蜧!”忽然听得一声久违的呼唤,他不由酸楚万分,回头却见程萧年倚在园中亭边,笑着唤他:“怎么一个人漫步?一会儿娘的寿宴就开始了,你若再迟到,看爹怎么罚你跪祠堂。”
……
他以为是假,可附近的牡丹花又开得极真。
那么,便是真的。
生怕是幻影或错觉,程萧疏连忙走向他, 程萧年见状更好笑了:“你急什么?真迟到了也不是这样说的。
“我……”他开口有些艰难,更不敢看程萧疏。
程萧疏也并未再有任何反应,只静立在原处。
任凭自己的心就此孤寂沉沦吗?
任凭那只黄雀自愿落下,却再不去看吗?
任凭过去被淡忘,一切都释怀吗?
任凭直至一日,他再也不会想起应亦骛,不会想起穆国公府,不会想起家人,也不会想起从前的苦痛吗?
或说,是他的鸟?几乎同那段最珍贵、最珍惜的时间一并填满了他的前半生。谢燮陵说觉得他还喜欢鸟,是啊,他并没有不喜欢鸟。
是他初次动心。是他唯一心爱。是他的过去。甚至是他自己的一部分,是程萧疏的一部分。
与这些紧紧缠绕的应亦骛,让他每次见到、每次想起便不住痛彻心扉。他能在他身上见到死了的家人和死了的程萧疏,大概人总是如此,所以久而久之,也许他不愿再想。
那么,他要忘记什么?他下意识要舍弃的是什么?
就好似程萧疏未曾活过。晋。江也未曾活过,在世间的人是穆王……是吗。
第九十八章:
两两对望许久,须臾,程萧疏道:“走吧。”
应亦骛颔首,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走出几步后,山洞里忽然传出程萧疏的问话:“为何要来岭南?”
应亦骛不想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求灵云子的事,即便是程萧疏。他不想叫程萧疏被什么东西裹挟着,哪怕他清楚,那样的情绪可能将程萧疏带回他身边。
他希望程萧疏自由些,再自由些,再也不要做围场里那个因为怀王在场而不能获胜的小孩。
然而不善于撒谎的人,最终只能苍白地实话实说:“我想来。”
他想待在程萧疏身边。这个理由也是真的,出自本心的。
程萧疏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