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事实,无论外界如何风言风语,应长天的长相就摆在那里,当初既然能让太皇太后一眼认出,因为那就是与他如出一辙的长相,已然是强力的说服。
而只论心,他也从未真正觉得应亦骛与旁人一起过。他太清楚应亦骛的脾性,更知道自己当日若是透出哪怕半分欣喜,应亦骛都义无反顾会重新靠到他身边来。
但那日他已猜出形势,自身尚且如浮萍难保……又岂会承认,岂会开口,他岂能真的让应亦骛卷入其中,生死难测?
说来,也有几分天意弄人,程萧疏只得直白说:“本宫从未疑心过世子血脉。”
应亦骛大抵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说,因为无论那时程萧疏是故意还是无意说出“野种”二字,到底还是说了的,总让他害怕。
他不禁,刚铺开的花笺……香炉、研屏在侧。
他一笔一画,尽数将自己记忆中的一切绘于纸上,展现出来,几乎如痴如醉。
痴醉的并不是对画,而是对再不会返回的最美好的追忆。
且倘若这画真能对程萧疏的思亲之情带来一丝一毫的抚慰……只是想到这点,他都快乐得要流泪。
良久之后,他侧头不经意见烛火熄灭,正要唤人添上,才发觉东方已明,窗上浮了一层露珠,外头薄雾冥冥。再要提笔,手臂已是酸疼无比,连借力挥动的力气都没有。
应亦骛只得悻悻放下笔,稍作休息,但不过太久后,他又回到了画卷前。
如此反复三日后,那张长图终于完成。他满意地端详完毕,确认并无半点误处后,亲自将画送去了谷府,又叮嘱乔煊柳,切不可为人所知此图为他所作,音一落地,脑中原本有条有理的思绪都似纷纷沉入水底,散乱一团,程萧疏便一句话都不能再出口。
他当然知道,那杯酒原本没有问题,是程萧若令徐涂温下的…觉到他的变化,又陷入缄默。他确实有意让事情传播,让世家与文臣去揣测真意,却不曾想到,应亦骛始终还在意着这点,会因此来求见他。
但终究也没有说出更多的话来,又有内侍上来通报,程萧疏看出其扭捏,问:“怎么?”
内侍连忙道:“太后担忧殿下处理政务辛劳,特地差人送来些点心,殿下看……”
有人的身影明显更僵硬了。程萧疏只如往常一般道:“呈上来。”
太后?
即便已经太久没有与谢燮陵见面,但应亦骛仍然记得,初见他时,对方同程萧疏一边出现时的相称感与他自己的自惭形秽。
他会是轻易比下去的,至少在谢燮陵面前是这样,他于程萧疏,会不会就像一处污点?
……是的,他是。他自己也是清楚地这样认为。
思及此处,应亦骛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终于无法再继续,他尽量让呼吸放平,如来时一般恭敬诚挚请退。
而内侍也已经将那些精心制成的点心呈上,宫中虽有上百名厨子,但除苏娘本人外,能做出这番滋味的确实唯有一人。程萧疏看着自己喜爱的玉露团,因为要和一堆人周旋的烦闷不由缓解几分,举箸拈起一团,颔首:“退下罢。”
第九十一章:
答应太皇太后要随她出游的日子很快到来,说是出游,其实她以她老人家的身子骨而言,能出皇城都算是勉强。
间隙间,太皇太后环视一周,未见应长天,问道:“世子呢?”
程萧疏猜到她会受风言风语影响,问及世子之事,并不想让外祖母过多担心,早有准备解禁应长天一日,令他作陪。
老人执起应长天的手,上下打量:“真是……这孩子怎么消瘦这么多?”
应长天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妄答,并不出错道:“兴许是因为近来专心课业,长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