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现在姐姐也要离他而去?

“姐姐,求求你,”程萧疏徒劳无功地苦苦哀求:“不要抛下我和四姐,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们,不要……”

程萧若已是撕心裂肺,却还要克制哭声。

程萧昕艰难地呼吸着,似乎还想安抚他们,可眼皮越发沉重,只有嘴唇极轻微地张合,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只是脑中模糊了多年的画面忽然一点点清晰起来,父母在院中聊天,偶有拌嘴,父亲不敢呛声,只能独自委屈。她坐在秋千上,萧年推着她,问二姐要不要再大力些。大哥和大嫂抱着怀里的幼儿对视而笑,萧若爬到树上仰头看天,偶然哼出一段平康里的曲子,惹得父亲大怒,小蜧则站在廊下逗鸟,闻声后淡淡一瞥再去回护。

渐渐地,她似乎也再听不见妹妹和弟弟的哭声,只听得脑海中所想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这样很好,太好了。

被紧紧握住的手一点点散去温度,再挽留不住,灯灭人走。

思亲泪落一夜,天明方收。

她去得太突然,到第二日清晨应亦骛方才得知消息,匆忙带应长天前去春宁侯府吊唁。

二姐姐从来极好,又想到自己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应亦骛悲痛难言,自己都已是哭得泣不成声,流着泪亲笔写完了篇祭文,停笔时纸上泪痕斑斑。

元斐钰顶着通红的眼将礼办得庄重有序,元凭陵作为独子也忙碌于其间,始终未曾停歇,直到第三日应长天非拉着他休息,他方才肯沾座。

“凭陵哥哥。”应长天道:“你若累了,可以在我肩上靠会儿。”

元凭陵侧头原本想拒绝,却恰好对上他真挚而关切的眼神,终于不再犹豫,轻轻将头靠在了应长天肩上。

他太清楚死亡代表着什么,也无法叫自己天真地问出一些问题做慰藉,可只要闭上眼,母亲的音容笑貌便犹在眼前,叫人如何能置之不理,忘却不再思念?

“凭陵哥哥。”应长天也微微歪头,与他相互倚靠:“我上次来看二姑姑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她同我说什么?”

不等元凭陵问,他便放柔声音,道:“二姑姑说,长天,能不能答应姑姑一件事?在凭陵哥哥忍着眼泪的时候,你叫他不要忍着,哭出来就好。”

话说完并无人回答,可肩头却冷不防地湿了,而后传来压抑克制的颤抖。应长天道:“凭陵哥哥,没事,想哭就哭吧,我会陪着你的。”

依旧没有回应,可那哭声却在他平柔的话语中放大了些许。

应长天轻拍着他的肩,缓缓闭上眼。

七日后,春宁侯府将程萧昕下葬。斯人已逝,哀伤过后一切却还要继续,应亦骛帮衬忙完一众事后,准备离开,却被元凭陵叫住。

他也方才缓过劲来,面色苍白,“这些日子,多谢五叔夫。”

应亦骛却是惆怅不已:“我并未帮二姐姐做什么。”

元凭陵见着他的神情,紧握手中的象牙牌,欲言又止。

母亲离世后,四姑姑找过他,说日后若有事可凭借此牌寻她,但那夜他若未听错的话,母亲应当还唤了五叔的名字……

罢了,没有准确的消息,还是先不要提及为好。毕竟给人希望又落空才是最难受的。

思及此处,元凭陵终究没有开口,再一番叙话过后,恭敬地将应亦骛送出了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