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长得干瘦,被这么一顶,背后骨头都在疼。
眼睛里马上蓄满了眼泪。
但她不敢让眼泪流出来,眼泪堆在眼眶里,眨都不敢眨,双唇紧闭去给男人倒酒。
“姚妮子,你不对了哈。哭什么嘛。”
她阿爹砰得一下把杯子砸在桌面上,厉声呵斥:“不许哭!”
小姑娘被吓得抖了一下,眼泪豆大的眼泪抖下来,不敢说一个字。
她多希望阿娘能把她拉走,她知道阿娘听见了阿爹的骂声。
但她没来。
她一个人站在一群酒鬼中间,哭着发抖,死死咬住嘴唇。因为憋得太厉害,她有点发昏。
“老姚!干嘛啊,不要这么对孩子说话。”其间有个男人开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
“小姑娘嘛,说话轻声些。”说完便东倒西歪,哈哈大笑,仿佛讲了个笑话。
她阿爹啧一声:“没用的东西。”
指着女孩鼻子骂道:“大家喜欢你才逗你,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养你有什么用!”
又有个男人说话:“诶,不能这么说。养女儿多好,等十六十七了,找个婆家一嫁,那可是一大笔进账啊!”
“对对对……”其他男人附和道,一时间欢声笑语,劝她阿爹宽心。
门被砰砰叩响了。
“谁啊!”男人们被打扰酒兴,一个个怨气立刻冲上头。
妇人急忙赶来安抚他们,说着:“没事没事啊,我来我来。”
一打开门却变了脸色,上下打量一眼,直接把门关上了。
门后又传来砰砰敲门声。
阿爹一拍桌子,朝外喊道:“哪个混蛋这么扫兴啊!”
妇人赶紧开门,伸出手臂推了门前那人:“哪里来的回哪去!没剩饭给你吃!快走!”
说完便又关上了门,向男人们解释道:“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又疯又瘸的。赶走了已经。”
第三次敲门声响起。
她阿爹拍案而起,“嘿,老子弄不死你。”
女孩孤零零站着,替门外的人担心。
门打开,那个‘疯子’气定神闲地立在门口。
她一偏头,眼神绕过面前的妇人,和站着的小女孩对视一眼。
不知怎的,女孩忽然心定了。
那个女人开口:“给你们家做笔生意,怎么样?”
一屋子人跟没听见一样,男人们又低头喝酒吃菜,妇人继续骂她让她滚。
“我说,不用等你家姑娘十五六岁,现在你们家就可以有一大笔进帐。想不想要?”
8.丝雨侵檐(二)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长方形的金牌子。
虽然牌子的纹样被砸得坑坑洼洼,金子的色泽却非常晃眼。
一桌子人不说话了,互相交换眼色。
一人轻蔑开口:“一个疯女人,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会有金子?赶走赶走。”
席间嘲笑声四起。
张棋音双耳不闻,沉静道:“不用管我是哪里来的,只要金子是真的就行了。”
她望向女孩,把金牌举在妇人面前:“她以后成亲,你们拿到的彩礼钱绝对不会超过它。”
妇人不耐烦,用力一推:“快滚疯子,谁家好人卖儿卖女啊!晦气!滚!”
女孩从母亲身后窥见张棋音被推倒,形貌疯癫地坐在地上,她的腿受伤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起来。
门被关上了,密闭的酒气又将她锁住。
她低头,门底下透进来的一线天光。
那光亮在她眼睛里放大,放大,逐渐大成一整片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