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令你回宫,看过你那双眼睛,朕就知道会有今天。”
“父皇竟还记得当初的事?”萧珣闻言笑了,“既如此,儿臣也有个回宫时便有的疑问。父皇此刻在此时此地,真是痴情。但若真是痴情,儿臣又怎么会被生出来?”
“滴水不漏封锁旧事,龙影卫手令也只给半副。除了保护先生,是不是还有私藏的意味?”他眼中黑得吓人,一句句质问,内容和措辞也愈发忤逆,“你把什么都给我一点,因为先生说要养我,你才肯施舍我?”
青年终于尖锐指出不曾被问过和解答的问题,萧玄雍看着他,慢慢道:“朕却不知你是有这么多恨意的。”
面对青年,他终于无法不承认自己心中燃烧的是妒火。
对方已经长成,由那个人亲手挑选,从里到外都悉心塑造,从五年前议政殿内生出的火苗,如今已经烧灼心肺。
便连今时今日,他站在这里来威胁自己,却不知道那个人方才正是为他而来,承受了自己的满腔酸妒。
能恨是一种幸运,而身为天子,自己却连恨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萧玄雍也放任了自己恶劣的私欲,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便听好了。”
“你母娴妃乃是一宫女,与侍卫私定终身生下孩儿,想将孩子投井,却被龙影卫探知。朕无意立后,便将她放在后宫,做个幌子。
“娴妃从未见过朕,不解其意,终日惶惶担心败露,忧思过重以致体弱,这才在生产时去世。”
萧珣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因朕与你无半点血脉情分,便在你两岁上将你送出宫去了。本想等你加冠成年,再随便找个由头说你病死了,放了你。但……”
萧玄雍眼光晦暗:“为了稳固人心,朕不得不将你接回来。”
“那时朕想,你有恨也是应当的。毕竟从始至终,都是朕在利用你。
“却没想到你被九思看中了。”
“此事九思不知,但凭他对朕的了解,日后定能想到。”萧玄雍看着青年愈发惨白的脸,一字字敲打得极为缓慢,“你能留下一条命,能有今日,能站在这里对朕大放厥词,都是因为九思。日后无论你拥有什么,也都是因为九思。”
“萧珣,如今你拿什么保护所爱之人?”他看着萧珣问道,“朕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萧珣愣愣盯着他,仿佛完全没有听懂这番话里的意思。
真相太过冰冷,仿佛将他整个人剖开,粗暴地碾烂了他的神志,让他无法思考。
那个面容威严、让他恨妒了数年的男人还在说着什么,他却再也听不见声音,耳朵里只有一阵阵的轰鸣。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偶然入局的野种。
原来自己才是最不应当和先生扯上关系、最痴心妄想的人。
外头雨势似乎逐渐变大,明明站在殿内,他却好像浑身浸泡在雨水之中逐渐发冷,最后只听到天子略带怜悯的声音。
“现在,滚吧。”
……
……
雨雾逐渐变成了连珠般的落雨,浓重的潮意里,睡莲散发出愈发浓烈的香气,连卧房里都弥漫着一层水汽。
宁宜真披着衣服靠在床上翻书,在跳跃的烛火里静静等待。
今日他离宴未曾告知萧珣,对方却赶去扶华殿助他脱身,想来出宫之后一定会来找他。
等到暴雨如注,天地之间一片滂沱,房门终于被重重推开。青年浑身湿透、面容惨白,挟着一阵浓重的潮气推门进来,宁宜真一看他便蹙眉:“你怎么回……”
然而话还没说完,视野一下天旋地转,萧珣竟然夺了他手中书,直接将他压在床上,攥着他的手,压下脸来嗓音紧绷:“先生,父皇心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