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启也不过刚满九岁,身量还未抽条,腿也相对短短的,穿得厚了行动起来有些不便,他像个不倒翁摇摆着过去,弯腰一百六十度拾起几根柴火。
因是专门为他劈得小了些,还算不费力。
他又伸出小胖食指,勾走桌上的点心。
小螃蟹一样顺着墙缩回屋去,勾脚将门带上,顺便看了眼远处还很明显的几朵富贵花。
也是辛苦他们了。
今天来送晚饭的人们。
闻启拆开油纸,还没将手暖和回来,门外又有了动静。
一深,一浅,像是在雪地里拖行什么重物。
不过却丝毫没有掩饰。
忽然。
一阵闷哼,木柴滚动碰撞,碾压积雪,噼里啪啦比过节还热闹。
……智障来了。
然后蓦地一声巨响撞在木门上,连带抖落些檐上积雪。
闻启皱眉,沉默着看了眼地上尸骨无存的桂花糕,这才缓缓抬起头。
透过木板间可怖的缝隙,闻启看见屋外有一团黑影。
却好像又不是黑色。
因为顺着缝隙渗进来了些粘稠血痕,混杂泥沙,有些发黑,却早被冻得没了血腥味。
夜色沉寂,木窗又发癫了一样不停灌进来北风。
冬日天黑得又快又早,方圆几里只剩下屋内这一豆亮光。
闻启盯着那团血,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凉了,还是这血凉了。
无言地看了眼手里新拿的桂花糕,咬下一口,放回去一半包好,他懒懒起身横过去开门。
最好是什么大事。
门向外推开,必然压着外面的不明物体,只听见有人倒吸一口混着冰碴的凉气,“慢点……疼。”
闻启竟还听话地放缓了速度。
小公子从门缝间探出半颗头,冷冷地朝地上那人一望。
然后呆住了。
“这回怎么还不走,冻死我啦。”
黑色帷帽遮住大半的脸,地上的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睫毛如黑羽扇般,又无力地垂下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却有一种轻松惬意的笑意。
屋内烛光在闻启身后匀出去星星几片,他这才看清了来人。
但闻启觉得她不是谦虚,是真的要死了。
不过不是冻死。
他扫了眼屋前的台阶和屋外的雪地。
怎么这么多血啊……
弯弯曲曲,长蛇一般蜿蜒到那团黑球身上,暗黑猩红。
闻启这才打量出,地上那团黑色不明物体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
一身煤球打扮,裙角处开叉卷边的地方裹上茸茸积雪,黑色的布料被穿成灰扑扑的。
而她望过来的时候,嘴角浅笑,旋出两豆好看的梨涡。
他眯起眼睛,皱了皱眉。
小公子心情很不爽。
你谁?
我谁?
……这他爹的谁家?!
“你……”闻启一时有些语塞,看了眼女孩苍白的唇角,又眼观鼻,鼻观口地独自扭捏了一阵,轻轻蹲下,一边警惕地抬眼盯着她,一边踮着脚将手里的暖炉隔老远递在她肚子上。
女孩近距离看到闻启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白白嫩嫩的,苍白唇角勾了勾,“谢谢哥哥,但我好像要死了,想死之前暖和暖和。”
“……嗯。”
闻启只是点点头。
耳根却因为这声“哥哥”不自觉裹上一层粉嫩。
女孩:……嗯?
这附近没人迹,更别提医馆,闻启就算迈着小短腿狂奔八百里。
她也没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