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却做不得假。

这时局势已然初显,那些官员再开口时皆是朝着裴云川而去的,他们骂他阉奴,斥他为霍决旧党,本该同霍决一样于闹市上被生生活剐,活到如今却妄图陷害开国功臣。

裴云川在这样的骂声里,似乎知道自己筹码全都用尽了。

他最初先是不可置信,往前爬了几步想伸手去夺那宫籍,却又一次被人狠狠从玉阶上踹下来,便只能匍匐在地哭着道:

「皇上,奴错了,前朝的六公主在二十年前早就落湖身死,尸体是奴亲自捞上来的,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也是奴私藏的。

「君侯同六公主年纪相仿,容貌亦有几分相像,奴便起了歪心,将君侯藏在身边,想让她将来借这平安锁冒充公主身份。

「君侯不依,又同奴心生龃龉,她觉得自己是宫籍上的一个已死之人,背着奴私自逃出了宫,奴一直怀恨在心,直到后来国破,奴自知死罪,才试图给君侯冠上前朝余孽的身份,来换自己的性命。」

朝堂上霎时间鸦雀无声。

座上帝王在上首终于开了口,冠冕后的那双眼就这般逼视着裴云川:「你这阉奴前朝时便是阉党一员,跟着霍决犯下滔天杀孽,如今不仅欺君,竟还敢陷害朝中重臣,当真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七日后,当处以极刑。」

君王下了旨意,裴云川便只能去求我。

他像一只狗一样哭着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如许多年前他抱着病重的我跪在何谦面前时那样,他一遍遍地给我磕着头,原本便未曾止住的血自额头上流下,瞬间糊了他的眼睛。

他就这般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同我哭着告饶:「是奴错了,是奴贪生,起了歪心思陷害君侯致死,求君侯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了奴一命!」

我想将他给拉起来,而他亦就势伸手抓住了我胳膊,嘴里哭喊着,手劲却异常大,硬迫着我弯下了身。

于是在这刺耳的哭声中,裴云川却蓦然在喘息间隙,攀着我的肩,在我耳边低语道:「好阿柔,我最后只求你这一桩事,你弃了我吧。」

无人听得这句话,而我看着面前的人,忽然便想到了温旻的提醒。

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

温旻以为裴云川是那一方浅流,溺死在其中的会是我。

可到头来,沉沦于此的,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裴云川而已。

是他甘愿沉沦,甘愿溺亡。

我同他对视良久,终究在宫卫将他给拖走的时候,颓然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