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哭嚎着,额头上的血滴落于地,在殿中留下一道长长血线,直至被人拖远才将将止了声。
裴云川惯会看人心。
他利用世人对宦官天生的厌恶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他笃定了不会有人信他。
只因在这场戏里,他是世人嘲笑唾弃的丑角。
第13章
当时刑部尚书的位置本就空着,温旻回朝后便补了刑部的空缺,也是他亲自将裴云川押送至死牢的。
那纸宫籍本就是最后的证据,被裴云川放在锦盒里,埋在了冷宫那株银杏下,埋得很深,温旻挖出来时费了不少的功夫。
在入京当日,裴云川求他挖来这纸宫籍,温旻便明白自己已经输得彻底。
他知道裴云川已成了死囚,却依旧请了大夫替裴云川止住了额头上的血。
而裴云川似乎白日里哭够了,这会却异常安静,不像平日还在梁州时那般折腾,缩在角落一声都不吭。
温旻至今都记得,他第一次见裴云川时说的那些话。
他们都知道对方是朝廷派来的眼线,只不过温旻对裴云川甚是不屑,他觉得裴云川是个叛主的奴仆,不顾旧年情分,只为自己求活谋利。
只因裴云川是阉人,他便觉得他肮脏可恨。
然而到头来,温旻只想让我活,而裴云川不一样,他用自己的命让君王消除了疑虑,也让我摆脱过往身份,一辈子再无后顾之忧。
「裴云川,我的确比不过你。」温旻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裴云川手里正随意编着牢房里拽的杂草,听得温旻这句话,他也没多余的情绪,只是同他道:「我本来是想跟霍决一起死的,毕竟新朝初立,皇上总得拿我们这些阉党下刀。
「但霍决他不让我好过,他到死都想着拖我下水,只因宋寄柔骗了他同白湛、宋家的支持尽数是个幌子,他便告诉皇帝,说宋寄柔是前朝的余孽。
「皇权要杀她,亦不会容我,皇上不会容一个前朝公主手握军器,更不会容我这么一个前朝的罪人苟活。
「哪怕我知道宋寄柔并非皇室血脉,可事到如今,知道这事的早在前朝就被赐死了,没有证据同样有口难辩。
「皇上留我的性命去试探宋寄柔,我也没有选择立刻就死,我死了有些事总还说不清。思来想去,我似乎是唯一一个能救她的人了。」
温旻从未曾想过裴云川能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但当他思及那两封裴云川递出的信,似乎也明白过来。
裴云川这人啊,最是会藏拙,装傻充愣硬是将天下人给骗了过去。
「你用自己的命去赌,可曾想过赌输了是什么下场?」温旻轻声问他。
裴云川没想过,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将一切都算计了进去,就没想过会输。
然而裴云川听得这话,似乎也当真想了那么一会,而后才说:「她是我护了那么多年的姑娘,我把自己这条命充作筹码,断不会让自己输的,皇上要在天下人面前审我,那我便要在天下人面前为她证明身份。
「温公子,我本就是刑余之人,卑贱之身,这辈子都不敢奢望能得善终,就连死后,地狱不收我,黄泉亦不会渡我。
「她不信鬼神,只言今生,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能做的,无非就是碾碎自己的残躯骨血,连带着那注定要散了的魂与魄,皆一并铸成她于富贵丛中安生的路。」
从裴云川与我在梁州相逢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为自己布置好了一个巨大的杀局。
温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明明身前之人只是个奴才,可他却在他面前生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羞耻来。
裴云川俯身掸了掸脏乱的衣袍,缓缓支撑着站起,明明已经入了死境,他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