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自然也是有表情的,他是个文官,很有胆量谋略,心机手段, 他来这里时,原本准备了许多威胁的话, 又准备了许多婉转的劝说。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在大宋的京城里是所向披靡的,他见了一个又一个饱学之士, 每一个文官都有堪称清贵光辉的履历, 说不定口才也不逊于他,可他不是只有舌头, 他身后还有大金的铁棒。因此那些清贵的文官们就被他说得面如土色,一次两次, 十次八次后, 他也就稍稍地沉迷进去了, 觉得他有这样的倚仗, 自然在大宋的疆土上所向披靡。

可现在他躺在尘土里,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冷漠得像看路边一条将要死去的狗。

他那些抱负志向, 那些名垂青史的渴望,都在这一瞬化了烟云。

左瀛脖子上的伤口里一股一股往外涌着血, 他想说话,可嘴里只有血沫子,一声也说不出。他想要说出自己的疑惑,他不明白公主怎么就敢?

她怎么敢!她是个女子,怎么敢将兄长的性命安危置之不理?!

那双徒劳的眼睛终于找到了人群后面端坐的目标,那个少女就坐在椅子里,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像是山间的溪流。

她就是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她的眼睛甚至还微微弯了一下。

左瀛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中军帐里忽然喧嚣起来,有人在大声叱责那个剑上还沾着血的武将,有人义愤填膺地要将他拖出去斩了,气氛闹闹哄哄的。

但这些都和左瀛无关了。

这人死了。

但没有人再去看他一眼,大家都在紧张地看着吴玠,并且用眼睛的余光去注意着公主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怎么是他呢!

怎么会是他呢!

有的人在懊恼,有的人在愤怒,还有的人在惊叹,甚至赞赏。

种师道就坐在长公主的身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不会站出来的,自然他老迈年高,干不动这样的活,可种家的人也不能站出来,替他把使者杀了。

这人是带着皇帝的消息来的,这就意味着谁杀了他,谁在众人眼中就算彻底的跳进了风暴之中,进一步自然是从龙之臣,是尉迟敬德,退一步就是乱臣贼子,下场不比成济好太多。

种家的儿孙们为大宋战死的够多了,老种相公的声望功劳也算是攒的够多了,现在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不那么执著要儿孙更进一步,平安就好,没办法平安的话,马革裹尸也行,这么激进的表态他是做不来的况且他也是太上皇牵着手,泪眼婆娑地嘱托过的人,老人心里哪能没有些忠君爱国的老想法呢?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周围的每一个人。

契丹人也不能站出来。

契丹人从公主这里拿到了安身立命的承诺,他们也在虒亭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这种带着政变意味的行动一旦出现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很容易被当成弃子谁知道哪一天不会被政敌刨出来当成致置他们于死地的罪证呢?

风险太高,收益不明,凭什么?

李世辅也不能站出来。

他自蜀中起追随公主至此,他杀人和公主杀人没区别。

尽管那一瞬间他是已经握住了剑柄,但他并没有向前一步。种师道现在再看他,小伙子已经将手收回去了,若无其事地站在人群后面,像是无事发生。倒是种冽脸上的戾气还没消散,看向使者尸体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真是劲敌啊。

老种相公又看向了曲端。

曲端就是那个咆哮着要将吴玠拉出去军法处置了的人。

一点都不意外。

曲端气疯了,所以才喊了那么一句。

但王善就立刻上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