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小声地赞叹,是呀,是呀,康王殿下既恭且肃, 还特别体恤下人,断不会干出那种神经质般连发几道金牌的荒唐事。
这声音在资政殿里滚来滚去的, 赵构听到了,像是压根没听见, 他只柔声道, “让他们给你倒盆热水来,洗洗手和脸, 然后好好同我说说,我妹妹近来可好?”
长公主近来自然是好的。
这位使者洗了脸和手, 坐下来时, 旁边又有宫女为他奉上了一盏热热的甜汤。
“这几日的差事劳累, 怕你身上寒气重, 回去免不得小病一场,”康王看完回信, 温和地说道,“坐下来, 喝些甜汤。”
使者束手束脚的不肯去接,更不肯坐下,“奴婢为殿下尽忠,死也甘愿的,如何能受这样的恩遇呢?殿下是要折了奴婢的福呀!”
“你这话才是太过了,”殿下就笑得更温和了,“要说尽忠,咱们都为官家尽忠,为大宋尽忠,不过是兄长离宫,要我暂守几日家罢了,何必如此郑重?”
一旁的宫女适时劝了一句,“殿下日夜操劳,好不容易腾出空见你,可快不要讲这些拖沓话了,快喝了汤,准备回殿下的话才是。”
殿下是个春风拂面的人,殿下的话也是。
殿下问,妹妹近况如何?是呀,是呀,信里写着一切都好,可她小小年纪就在外奔波,难道家中的父兄就不心疼吗?韦娘娘三番四次地问,尤其是近日战事又起,问一次,哭一次。
听了这话,连使者眼圈儿都红了,就说:“殿下与娘娘不必担忧太过,奴婢看长公主气色确实还好着,每日忙于军务,从早到晚,一丝闲暇也没有,与殿下是真真的亲兄妹!”
说的话这样动听,殿下却一点也没感到安慰,他只是叹气,“也不要操劳太过。”
“长公主与殿下说的是一样的话,长公主说,为了宗庙社稷,为了父兄安危,她是什么也顾不得的。”
殿下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过一会儿又问,“真定城中如何?可有人惹呦呦不顺心么?或是呦呦可有一二交好者,可令她心情快慰么?”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忧虑,小内官就什么都没察觉,“长公主除了做灵应宫的功课外,就是忙于军务,况且长公主是极温和,律己极严的,连她身边的宫女内官也不许有盛气凌人,贪赃枉法者,城中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民生安泰,殿下就放心吧!”
殿下听完,就叹着气,点点头,“何必自苦如此?唉,我只是心疼她。”
那使者在答完康王许多个问题后就告退了,退下时心里满满都是些美好的东西,看看这对兄妹,也太好了吧!兄长这样既慈且友,妹妹那样既孝且恭,都勇敢坚定谨慎自律,都能擎起大宋的一片天,都拥有令人交口称赞的美德,都像是暗夜中的明灯一样闪闪发光!
咳,这要是找上几个酸文人,能变着法儿拍出多少马屁文章啊!
这出门必须夸夸!越夸越离谱,越夸越上天,最好夸到全京城都知道,殿下给他的这份礼遇才算没白糟蹋呢!
赵构就坐在资政殿御座下方的那把椅子上,一动不动。
阳光洒进来,在他身后扯出细长的影子。
有人就从影子里升起来了。
“殿下怎么看?”
“她是我妹妹,她怎么做,都是好的。”赵构说。
“殿下的心,臣都明白。”
“其实她不必恭肃如此。”
“臣听说,长公主自幼就如此聪慧谨慎,从不行差踏错。”
“她确实很谨慎,”他说,“她也确实不曾做错过什么。”
“宗族称孝,师友归仁,这样的声望可不容易,”那声音继续说,“臣资历尚浅,识人不明,因此从不曾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