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有这样的苦恼,他们看不到属下头顶的忠心值,只能通过对他们行为的观察,人品的考量,以及每个人利益点的分析来判断他们跟随他的行为有多忠心,这份忠心能维持到什么地步。
曹福是个没儿没女的老太监,他自称是想跟着她养老所以出宫来蜀中的,她在蜀中时,他一系列的举动也在告诉她,他的确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他展现出了他的智谋和手段,还在她被刺杀时给了她有力的支持。
他还是个老人。
她拎着那折纸,她的九哥像是在她耳边轻飘飘地同她讲话:
呦呦呀,咱们是最亲不过的兄妹,你九哥怕你被骗,特特点出来给你看,你察觉到了吗?咱们这样身份的人,身边的内侍宫女,文臣武官,哪怕是只老鼠,他都会摆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给你看呢!
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忠心的?你怎么知道你绑在他身上的那根线没有断,另一端还牢牢在你手中?呦呦,你得防着点儿呀!你不要管他们立下多高的功劳,你以为他们只想要你的奖赏,说不定他们想要更多的奖赏,那奖赏是你给都给不了的!
只要有了这样的人,只要有了这样的苗头,你可给他树一个敌人了没有?只要有人盯着他,攻讦他,别管是不是诬陷,那都是好的,你要平衡他们之间的势力,要是他还不知道卑躬屈膝地跪在你脚边,你就要!
赵鹿鸣忽然将那纸长信扔了出去。
“曹翁帮了我一个大忙,他确实是先斩后奏,又不曾写信给我,”她自言自语道,“可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事儿不怪他。”
曹福的信是在赵构金牌送来之后的第三天才到的。
信里果然先是告罪,他没有请示长公主,自己调动了灵应军,护送太上皇入川,这是大罪,请她看在他风烛残年的份上,开恩留他一条性命。
曹福会这么做,信送来得这样迟,其实理由也很简单,她一想就明白了:
赵构用的驿道是大宋军报专用通道,奇快无比,一昼夜五百里,而曹福如果听说完颜粘罕南下,先写信给她,信使就要从汉中出发,两千多里地的路程,来回两个月,再算上调度灵应军出发,从汉中走到洛阳的时间,那他也不用救太上皇了,太上皇那时多半已经穿着白衣,抱着小羊羔在完颜粘罕的帐篷里哭着作诗了。
至于曹福为什么要迎太上皇入蜀,曹福在信里说的都是老宦官会说得话。
非常体贴,非常忠诚,既忠诚于她,也忠诚于太上皇,他只是一条看家的老狗,剩不下几颗牙,可无论怎样也得护住这个家,护住小主人的家人。
但真实的理由就算他不说,她九哥也有自己的猜测,否则怎么会在信里那样体贴地暗示她呢?
还是特地要用金牌,跑在曹福前面!
九哥要她不受别人的骗,不受曹福的,更不受爹爹的,人心隔肚皮,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呦呦,你是知道的,只有你九哥才是你应当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呀!
她全部都想清楚了,也就知道回信该怎么回了。
九哥的信很长,前面有关心她的部分,请求她的部分,帮助她的部分,中间有关于他们父亲的部分,还轻飘飘地“提醒”了她一下,可这信还没有结束。
因为还有个官家的事儿没说,他到底是怎么就跑出去了呢?
她知道,而且她笃定九哥也知道,她那个官家哥哥是个行动力很差,既没有勇气面对,也没有勇气逃跑的人,金人兵临城下,他只会忧愁,哭泣,然后等着金人给他当小鸡子似的拎回去,小鸡说不定也要啄一口陌生的铁掌,他可是连啄一口的胆量都没有。
这种人会逃走,没有一个行动力超强的人在后面指挥调度安排,甚至在官家背后踹一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