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是真的说不出话来,刚刚被抹干的额头又吱吱冒出了一层汗水,右下腹传来的阵阵钝痛向四周蔓延开,让他连跪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半倚半靠在季杭身上才不至于太狼狈。
“疼……哥,”他顺着季杭的手一把抓住他家居服的袖子
季杭本是单膝跪地蹲在他身边的,被这样猛的一拉重心不稳,右膝也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耳边安寄远的声音嘘嘘断断,“疼……”
季杭板下脸眉头一时蹙得更深了,声音凝沉,却并不严厉,“好好说话。”
“我……”目光有些迷离地闪躲着,愣愣呼吸了好几回才说完,“肚子疼。”
“好好说!”季杭是真的有点急了,若不是知道人状态不佳,巴掌都该上去了,“让你写的那些病历都写到火星去了?”
安寄远怯怯地抬头觑了人一眼,稍许斟酌了措辞,良久才咬着牙说道,“转移性右下腹痛,伴恶心…像是在麦氏点,五小时前开始,近二十分钟内加剧……”
季杭的脸色随着他的话音渐渐变得铁青,一句话刚刚落地,便赫然拽过人的胳膊将他摁趴在地,扬起手来朝着伤痕累累的pg上落巴掌,“不舒服不知道要说吗!?我是在刑讯犯人吗!?”
一连好多下,清脆的巴掌声还在梁上旋绕,季杭见人一声不吭地埋着头,方觉异样,停下手回过头去看,才发现安寄远煞白的脸上终于是染了一点血色。
然而何止是血色安寄远觉得此刻的双颊好似二度烫伤般火燎火烧着,像个小孩一样光着屁pì股挨巴掌,他恨不得立刻在自己胸腔上开一个洞,把整颗脑袋都埋进去。
他当然知道季杭不是拿他当犯人打,他也不是耍脾气,可是强烈的内疚和自责在责任感的催化下,叫他没有任何逃避和推诿的借口。
思绪至此,他便想到了自己尚未挨完的打,想到了自己最最不愿意在那双眸子里看到的失望,想到了哥哥每次提及“信任”二字时被霜打过似的脸色。于是忽而略带局促地往上看去,忍着持续的腹痛一字一顿道,“哥,我没有不信任你……”
看着季杭沉甸甸却读不出情绪的目光,一时心急又硬挺起腰板拉长了脖子补充,重重地说,“真的”
我只是太怕犯错了,又不愿看到你对我失望的样子。
我想把份内的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给你看,我想像师兄那样得到你的肯定。
我也……也不愿意老做你的拖油瓶,事事给你招惹麻烦。
季杭的眸色里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内敛,这样深邃内敛的眼神,不知看懂了多少少年心绪。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和眼前这个人之间是至纯粹的血亲,是不需要过多解释或经营便应该成为彼此百分之百的支柱和信仰。
他教他,责他,挑剔他,却也同样义无反顾地庇护他,在他需要的时候,理所当然地站出来承担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季杭觉得,这天经地义。
正如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作为弟弟的安寄远,理应将自己的肩头当作歇息的港湾,理应在自己面前卸下一切负担和伪装,交付全身心的信任。
原来,这世间本没有理应,纵然是亲人之间,一切理所当然,都是自作聪明的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宁可瞒下身体的不适,也要扛住自己施予的责罚,如此,自己在他的心中,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季杭没说话,只是沉着脸扫了一眼他用手摁着的腹部,那双锐利的眼眸中全然落满了无声的责备。
他仍旧一言不发地蹙着眉,起身从旁边的凳子上取过安寄远的裤子,再蹲下来小心翼翼替他套上。继而以不容商榷的态度,一把将近乎蜷缩姿态横在地上的人抱起在自己坚实的臂弯里,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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