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顾平生客气,“主任言重了,谈不上委屈。”
“行了,你自己掂量着些处理吧,就不用往我这儿报了。”顾平生往椅子背上靠了靠,他看得出季杭对安寄远还是器重的,虽然嘴上不说,“人家再怎么服你,也是安老家的少爷,从小被捧着长大的,脸皮肯定薄。再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就是你那时候教乔硕,也没有什么在人前动手的。”
季杭心里念叨,徒弟和弟弟当然是不同的,开口的语气倒是混杂了几分轻松几分严肃,“我就是动手了,他也不敢说什么。”
顾平生瞪了他一眼,转念道,“乔硕那小子最近也是翅膀硬了。”
季杭抿了半口水,抬眸看人,投去疑惑的眼神,“他怎么了?”
“还不是秦海医院那事。”顾平生扬了扬声音,“医务处的人就坐在旁边,也就问了他一句有没有想过要离开B市发展,那小兔崽子半个开头都还没听完,都还不知道是去哪儿,就把人拒绝得死死的,随即找了借口走人。也是个冲脾气。”
秦海医院是B大附属的兄弟医院,在离开B市动车六小时飞机两小时的一个三线城市,是当地唯一一家二级甲等医院。前几年全国开展医改的势头一起,B大附属就同秦海签署了兄弟医院协议,旨在共同建设发展小城市的医疗和医教水平,之后的每一年里,便都会有一定量的人员和资源输出。
季杭一听便明白了,乔硕这是被选中了。
这种机会,有一部分人趋之若鹜,有一部分人则避之不及。季杭是B大附属的一块宝,肯定轮不到他,但是这几年来多多少少听人说起过:大多数外派都是主治或者高年资住院医,愿意去的是因为小城市毕竟竞争小,再加上医疗教育资源的分布不匀和接诊病例量悬殊,B大附属出去的一个住院医,好多都能顶上人本地的一组人,这样一来,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就来的更加容易了。又因国家补助,本院还有津贴,所以医生每月到手的钱反倒要比在B大附属多上一倍,分房派车等优惠政策还真吸引力不少人。而不愿意去的,大多数都是有家室的,考虑到配偶和子女工作学习情况,不耐离开。
像乔硕这样的单身汉又无牵无挂的,毫不犹豫地拒绝,医务处的人惊讶,季杭却是心里门清。于是,也倒没有太多惊讶,只是随口调侃,“他也是欠收拾了。”
顾平生噙了一嘴笑,歪头看了人一会,眼底竟生出追忆过往的惆怅来,“你说,你从前那股子倔强劲儿,也不比这两小子差,怎么后来,就被你颜师兄给收服了?”
茶杯液面闪烁着粼粼波光,倒映出季杭那双透亮的明眸。凝起一抹淡笑化开在了眉眼里,低垂着眼睑没说话。
收服?他哪里有资格要颜庭安收服?那是他生命里的光,是所有能量和温暖的来源。
那,他自己呢,他是不是也有能力成为,别人生命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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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7)
阴阴沉沉的一整日,偏偏在黄昏的时候,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云雾依旧显得厚重,盘踞在西边的半空中,夕阳无孔不入地透过间隙,金黄地流淌在城市的归家人身上。
家门口是摆放到合适位置的拖鞋,客厅的窗户半开着,屋内灌进清爽的飒飒秋风。季杭眼神定格在沙发上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绒面毯子上,走过去掀开一层摸了摸内里,不剩一点余温,刚被夕阳照出一点暖意的脸色,就又沉了几分。
家里没有一点生气,可是季杭不用想都知道安寄远在哪儿。上楼换过衣服倒也不急,去到厨房打开冰箱,呆望着冷藏室的隔层愣了许久,却只拿了门上的苏打水,有些厌烦地合上门。
安寄远手上架着藤条和戒尺,就像第一次在这里挨家法时季杭要求的那样,以如履薄冰的姿态跪在书房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