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查房”

“你给我闭嘴。”季杭沉声打断,看都没看人,眼眸依旧牢牢锁在安寄远失了神采的脸上。

安寄远确实是有些心灰意冷,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线,“请主任明示。”

“你来科室里多久了?”季杭问。

“快三个月了。”

“入科三个月的低年资住院医,谁给你的权利擅作主张拔管插管?”季杭的声音沸腾起来,一句盖过一句的强硬不留余地,“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通知你的上级了吗,主治知道吗?什么事情你能做决定,什么决定你没有资格执行,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把医院当作选秀舞台了,想要一炮而红来证明你自己的实力?”

其实被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安寄远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明白自己拔管的决定确实错的离谱,只是后来抢救的时候紧急插管刻不容缓,根本没时间通知任何人,但是错始于他,就算季杭今天在众人面前甩他一巴掌,安寄远都不敢有半分委屈。

可是,语言的力量,有时候并不亚于当众挨巴掌的威慑力。

季杭的话,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每一个字都像利刃般的深冬寒风割在心上一样疼。

安寄远的嗓音有些沙哑,“郭星的情况,插管时很紧急,上了呼吸机后就稳定下来了。我觉得没必要惊动”

“咚!”

季杭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了他小腿胫骨上,沉闷的声音听得底下众人肉跳心惊的,安寄远却咬着牙一动没动地屹立在原地。

额头上一颗米粒大小的汗水滚落下来,悬挂在挺立的眉骨上。

季杭顺势站了起来,走进一步贴到他耳边,温热的鼻息带着窗外飘进的湿气,放低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在大家面前动手。”

浑身的颤凉,像是冬日里被从头顶浇了一盆带冰渣子的凉水,彻骨的寒意和惶恐席卷而来。温湿的鼻息都被冻结成霜冰,附着在鼻黏膜上越积越厚,就要呼吸不过来似的。

“给萧老师道歉。”

季杭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正常音量,声调显得很平陈,仿佛刚刚那个一脚踹到安寄远身上的人并不是他。

萧南齐是郭星的主治,严格意义上,患者有任何问题,主治都是主要责任人。

安寄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还没完全从季杭渗人的威胁声中走出来,身子冻住了似的僵硬,眼神闪躲着,低头的时候好似都能听见脖子这儿“咔嚓”的一声,“萧老师,对不起。”

“走过去!”

季杭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顿觉严厉。

像小孩一样在众人面前被挑剔这些最基本的礼仪教养,安寄远的脸色如晚霞一般烧了起来,忍着左腿传上来的阵阵钝痛,快步走向七八个位子开外的萧南齐,在人斜后方停步,拉直了身子笔挺站好,“唰”的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萧老师,对不起。是我疏忽莽撞,给您添麻烦了。”

萧南齐当然不会为难他,哪怕刚开始也气安寄远做决定没个轻重,但看到明明患者没事季杭却还一副要把人活吞了的样子也有些心疼,扶着人肩膀示意他起身,“没事,以后要记住了。”

季杭没有再给安寄远一个眼神,面对大家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知道自己的能力界限,在适当的时候寻求上级的帮助和指示,不以病人的安危做赌注,是基本的行医准则。2000字公开检查,你们都给我引以为戒。查房去。”

众人如鱼贯挤出狭隘的会议室大门,乔硕犹豫地看了一眼顺着人流站到季杭身边低垂着脑袋的安寄远,想了想还是带上了门跟着大家去查房。

硕大的屋子一下又安静了下来,走廊里的嘈杂隔着墙壁隐约透了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