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一手抱住兔子抱枕,一手戳开角落里翻出的旺仔牛奶,猛吸一口,“我不是听说哥叫以宸来谈话了嘛。”

“我还能吃了他?”季杭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你不在的时候那小孩儿跟个小话痨似的,你往那儿一站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你来干什么的?”

安寄远瘪了瘪嘴继续喝奶,他不是故意要吓唬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科室里这几年新来的那些孩子,见到自己显然比面对季杭更加忌惮。

大概,性格里对是非对错的偏执,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严谨,也是血缘里的一脉相承。

一盒牛奶很快就见了底,安寄远嗦完最后一滴,才道,“这种低级错误,本来就该长长记性。”

“你不是也收拾过他了吗,”季杭难得替学生说话,“科室里随手用转运箱内药物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叫他来不过是想问问有没有其他我没看到的事。以宸又不是没分寸的孩子,你上手术前也不会去一个一个检查器械是不是到位。”

安寄远对兄长大人的偷换概念显然十分不满意,“哥,你什么时候那么有耐心了,要是我转运患者出现这样的状况,还吃饭呢,藤条板子早都捱饱了。再敢找借口,跪一晚上都是轻的。”

季杭笑了,“那好像还挺可怜的,跪一晚上,第二天上台不得瞌睡,还会被罚。”

无关紧要的口气,就好像那个施予惩罚的人跟他季杭全然没有关系,仿佛在评论拐角拉面店老板三姑妈孩子幼儿园班主任家的邻居,满脸认真而无辜。

河豚远瞪起眼,“多少年了,偏的心还是没摆正回来。”

“这叫偏心?”季杭还是觉得好笑,俯身替安寄远拍掉刚才翻箱倒柜时白大褂下摆蹭上的灰,“换做是我,藤条都得打断了。”

安寄远又拆了包饼干,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好让自己退出季杭伸手便能揍到的距离,“那是庭安哥打轻了!”

季杭刚要伸手去捞他,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却蓦然收起脸上的笑容。

声音里已全无玩笑,取而代之是令人信赖的低沉深稳,“刘老师好,我是安淮的爸爸。”

医院对主治以上的职工儿女有教育辅助计划,安淮所在的B大附小是院内很多同事择校的首选,生源有保障,师资自然也不会差。

年纪轻轻的班主任刘琛是硕士学位的市优秀教师,两次家长会便能感知到对方盈盈笑意下刻意收敛起的敏锐深稳。这个号码存进手机许久了,倒是第一次跃然于来电显示的位置。

那么,能拨通这个电话的缘由,自然非同一般。

“麻烦刘老师了,我十分钟能到。”

放下手机,季杭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起身从抽屉里拎出车钥匙,就对手里还揣着半包饼干的安寄远道,“盯着点,我一会就回来。”

“哥,”安寄远看了一眼挂钟,确实是侄子的放学时间,但又好像不敢相信刚从季杭口中捕捉到的只言片语,确认性地试探,“真的是车祸?我跟哥一起去吧?”

“电瓶车蹭了一下。”脱下白大褂换上外套,季杭抬起眼皮,“好端端在学校,又不是在急诊需要安医生亲自会诊。”

安寄远自然是从哥哥的表情里读出确实没什么大事的,可是季杭这般许久不见的阴沉脸色,他还是有些担心,“人没事最重要,哥别吓淮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