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十分钟,便已经深入到了髓内,一口一口地噙食着小孩儿细小神经,挑起浓浓的酸楚。

不出十分钟……

季杭从书房拿来平板,怕打扰到儿子不敢打字,便只坐在他身侧,指腹轻轻扒拉着触屏。顺便,将他书桌上的小闹钟转向了男孩面壁的方向。

基于父亲的“贴心”举动,安淮余光一转便能看见闹钟上数字,而也是因为这数字,小孩儿的脑海里压根就容不下什么反省检讨,统统都被他抛去九霄云外,满脑子真真切切鲜活可及的,尽然是……上次给闹钟换电池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没电了?为什么时间跳得这么慢?!!

酸胀逐渐转而为麻木,从肩关节向指尖以不可抵挡的气势侵袭,小孩儿的两臂肉眼可见得颤动起来。十分钟一过,脸上的汗水便如吸饱水的海绵被瞬间挤压,从每个毛孔向外汹涌而破,汇聚成线,倾倒如瀑。

“爸……”软糯的声音满是求恳之意。

男人抬起眼。

小家伙的手臂早都不及原有高度的三分之二,惩罚刚开始时,季杭还会时不时帮着儿子调整姿势,可一次又一次的无用功后便也不再起身,只是在那戒尺晃动实在过分的时候,徐徐递去一束清淡的眼神,不带任何教训的意味,更没有严苛的斥责,只是用通身的凌厉,在这小小的房间一角逼出一派肃然。

一如他的声音,“不行。”

那张大抵是因为成天泡在医院里,被空气中的消毒液分子浸泡而显得格外白皙的小脸,被这清冷而坚决的两个字,唬得更添了几分苍白。

安淮大口喘着气,迷离的眼神没有焦距地晃着,淡黄色的家居服领口湿了均匀的一圈,浅浅滋润着心底的委屈。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实则,少有这般需要将自己逼到濒临绝望的境地。

充满温暖的成长环境,开明豁达的父母,有原则有要求,也同样会对自己偶尔的惰性或顽皮予以包容。

安淮想起晚饭前被那只螳螂吓到躲在角落里大哭的妹妹,父亲抱着楠儿,一边无奈又好脾气地低声哄着,一边扬言要让自己喝胡萝卜汁作为惩罚。

他想起上周在厨房盛饭时一不小心碰倒台面上的置碗架,十几个餐盘噼里啪啦砸碎在地,季杭第一时间冲进来将他一把捞起抱出厨房,左右上下仔细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的忧心模样依旧记忆犹新。穿着雨鞋戴上厚实的橡胶手套,跟轻装上阵的爸爸一起清扫厨房,父子俩笑声一直绵延到天黑,却至始至终听不见半句责怪。

他也记得季杭发现他偷懒少写了字帖少背了单词后,用中指弹他额头的触感。他记得在自己顶撞妈妈后那道冰冷凌厉的眼神,再无分毫玩笑之意的训话,和冰冷白墙前的罚站。

他犯过很多错,可却很少因为受罚,经历过这样无助的时刻。

沉重的手臂终于耐不住乳酸堆积坠到腹前,质地坚硬的戒尺自然也抵不住重力的诱惑,“啪嗒”应声坠地。随之一同坠落的,还有孩子成串的泪水。

胳膊重新垂下,血液的灌注让冰冷的指尖逐渐有了温度。安淮满面汗水,哽咽着扭过脑袋,“爸爸……对不起……”

“嗯。”

扫过闹钟上的数字,才不过十四分钟。季杭看向孩子的眼神依旧淡淡,声音却跟浸了墨水似的,“捡起来,举好。还有一半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