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他抬头,想要从早上的阴影中走出,却不料一脚踏进更深的泥潭。

乔硕眼神躲闪,“嗯,还行吧,预料之中。”

安寄远沉着脸定定看了乔硕足有半分钟,而后果断起立,自己去护士台调来病历。他一个人安静地看了十多分钟,自然没有放过ICU作为暗号贴在病历右上角的的黄色圆形贴纸代表这位患者是一起医务处已经介入调解的纠纷,一旦黄色变为红色,那便是医务处调和失败,患者家属决定起诉。

安寄远没有再跟乔硕说什么,他独自看完近几日的病程,读完昨天的CT报告,又转身向当班的ICU住院医问了几个问题,而后,走到毛阿姨的床边。

那件米色的浅色毛衣,依然垂挂在床头柜的包裹外,以足够警醒的姿态注视着床旁的一切。

安寄远的脑海中,忽然就显现出那日毛阿姨儿子同他在谈话室里动手的模样。那天,男人穿了一件格子的衬衫,外面套着深灰色的针织衫,平时,大概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毛阿姨一定很爱他的儿子。

安寄远俯身,将柜面上那张画迹糟糕的字符,轻轻放到毛阿姨枕边。他用指腹滑过妇女沉睡中紧缩的眉毛,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出了病房。

那一天,是全院的年会。

过去的一周,神外出现了季节性的高峰。由于即将要步入新年假期,期间几乎不会有择期手术,所以常规的手术通常都会被挤压进过年休假前的这段时间。外加冬季严寒,颅脑出血等急性病变也层出不穷,连续的高强度工作毫不意外得在季杭脸上镀上了一层黑眼圈。

这个时间点,安寄远的离开,是雪上加霜的。

可是,座无虚席的年会现场,他依然是受欢迎的不论在神内还是神外、不论他今天门诊时差点酿下的大错、不论他在给科室带来一场纠纷后转身拍pg走人。

这些,都抵不过他的姓氏。

“小安啊,在神内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说话的是前来敬酒的医教处吴主任,安寄远的调科申请,就是由他亲自审批办理的。

安寄远长成于世家,自小需要出席的社交场合数不胜数,对于常用的社交礼仪更是信手拈来。虽说也受中医文化熏陶,但毕竟现代社会的交际少不了酒桌文化,又是被安笙视为继承人培养,自然对此类应酬游刃有余。

敏锐的目光轻扫过吴主任的酒杯,安寄远拎起盘前的分酒器,将那透亮的红酒加至比吴主任手中液面高出一公分的位置,而后款款起身。

安寄远站姿挺拔,颔首致意,“吴主任客气,神内老师们都对我很照顾,有劳您关心。是小辈没规矩了,还要您亲自屈驾慰问,应当是我向您敬酒才对。我先干了,吴主任随意。”

说罢,仰头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安寄远这一番话说得不缓不急、恭敬有礼,不论是仪态或语气都恰到好处,即符合下级医生的谦卑,又不输世家公子的傲骨。同他平日里面对患者的状态,天差地别。

吴主任随口一饮,笑到,“客气客气。今天这桌都是你们神内的顶梁柱啊,你好好照顾着老师们,一年到头大家都不容易啊,辛苦了辛苦了。”

安寄远不动声色,“吴主任放心,我给您添点酒吧?”

吴主任旋即用手掌掩起杯口,“不了不了,你们玩你们玩。”

既然起了身,安寄远便也不坐下了。俯身提起圆桌上的醒酒器,沿桌走了一圈替各个席位斟酒,又拿了自己的杯具逐一敬过。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他们一个个口中都满是对安寄远的赞扬和期许,从那被酒精浸迷的眼神里透出伪善笑意,不断攀升的气氛下,更免不了一些熟能辨真假的过分玩笑、虚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