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锁起眉头,面容沉静地看向那折成九十度的身子。
这样的鞠躬,是道歉,又更像道别。原本就不是个规矩的孩子,偏生此刻,每一寸骨节都透出庄严板正来。
浅浅的,季杭从喉间发出一个“嗯”的单音。
他抬手拍平乔硕肩膀上的皱褶,算是示意起身,“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己再考虑一下,有什么要准备的,提前说。住宿应该是医院统一的宿舍,本来想让你把我这辆车开去的,后来你庭安哥说”
乔硕乍然扑进季杭怀里,用竭尽崩溃的哭腔,打断他絮叨的碎碎念,“老师!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你别这样,你好好说话行不行,你骂我啊!还生气吗?还生气就打我啊!!”
季杭心里又酸又好笑,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眼睁睁看着如影随形小尾巴似的跟了六年的学生,就要展翅飞远了,生气和心疼交杂的嗔怪,不舍与自责混淆的怅然,一股脑儿就抖搂了出来。
“没有,老师不生气了。”
季杭轻拍两下那紧绷的背脊,这两天的闲暇时间都忙于与各方交涉乔硕的去向,性格中的事无巨细,让季杭从个人住宿条件一直到项目主管的科研方向,全都打探清晰。
如今眼看尘埃落定,这种怅惘的虚无感才蓦然袭来。
“小硕,”季杭语重心长,“不管你今后回不回来、会去哪里,这种错误,真的是不可以再犯了。犯我手里也好,栽其他人那也罢,再有下次,老师,就不会原谅你了。”
乔硕一直点头、一直没说话。
第二十一章(2)
乔硕中午到ICU见到安寄远时,眼睛都还是肿的。
“你能不能让人省心点!”乔硕蹲在护士台侧面,替由于不断爬楼梯而小腿抽筋的安寄远按摩肌肉,“老师又见不到你,你就坐一坐电梯又怎么样了?名牌你都敢摔,电梯不敢坐?什么逻辑!”
乔硕虽说骂得凶,语气里一副莫名其妙,但心里清楚,要安寄远无视他亲哥的命令,难度系数等同于要阿司匹林不钻被窝。
想当初头一次见安寄远的时候,还觉得两兄弟并无相像,如今再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简直就是跟他哥一模一样的死性子。
季杭驾照都失效一个多月了,除非特殊情况天气恶劣,上下班都是跑步,从来不搭乔硕的车。乔硕还曾检讨过自己的驾驶技术,纠结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问起,不料只换来平平一句你以为只有你犯错要受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