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瞪红眼睛双手握拳,一副要打架的少年模样,死死盯着季杭。紧扣双唇、一言不发。

直到半分钟后,季杭被那狮子恶狠狠的注视逼退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极冷,“我不管你昨天是因为担心才睡不好觉,还是看我晕倒开心到睡不着。今天下班后就立刻回家,我会让陈伯十点给你熄灯断电,不睡足八小时,明天不想看到你。出去。”

安寄远行尸走肉般的步行在科室走廊内,白大褂的下摆好像箍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他在这镣铐的禁锢下回忆兄弟俩的争执过程,是怎么会演化到这一步的。他时而像一只昂首的小鹿,努力奔赴,贪婪地想要得到同等的回应,时而又像是一只张扬的狮子,在被拒之千里时,骄傲地转身离开。

他也对他吼过,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开心。

他对他说过,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他也确实有过报复心终于,你也体会到了,承受别人的牺牲不好受。

但是,看见季杭在自己面前倒下,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滞流动。

但是,被误解、被扭曲事实、被要求承受委屈,还是会很难过。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隔阂,不偏不倚地横亘在心房相通的桥梁之间,让原本交融的血缘迷失了本该流淌的方向。

“安大夫,三床毛阿姨找你半天呢!可着急了!”

毛阿姨的手术被安排在明天,周影主刀,安寄远一助。下午签字时,三番五次确认过,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毛阿姨捏着安寄远亲自画的符,微笑地克制自己颤抖的双手,嘴里一个劲叨叨,没问题,我们相信医生。

安寄远来到床边,毛阿姨便热情招呼,“哎哟小帅哥你可来了,我找你半天了,快点儿,来帮我试试!”

毛阿姨鼓弄了一下身边的老伴儿,让他从陪护椅上拿起一件织到一半的米白色毛衣,毛衣针还挂在袖口,柔软的绒毛被灯光照出一圈薄薄的棉絮来,显得尤其温馨。

安寄远看毛阿姨洋溢笑容的脸庞,从季杭办公室带出来的情绪,瞬间就消化了大半,他打趣道,“这不是给我的吧?我们有规定,可不能收礼。”

毛阿姨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的脸上难得一见化开几分腼腆,“哎,不是,给我儿子的。这几天转暖了刚好穿,他跟你身材差不多,我就想找你来给我试试大小。”

安寄远将毛衣在身前抖开,毛线很粗,针结却极其精细,大片的米黄色也不显单调,反而散出一股纯粹的少年气息。按照长度来看,大概才织完六成。

因为颅内肿瘤的位置,毛阿姨右侧肢体的肌力薄弱,精细运动也有受损,要在几天内完成这样的进度,已是实属不易。

“真好看!”毛阿姨眯起眼睛打量,拎着安寄远的隔壁让他转过半个身,“不过你肤色更白,适合穿深色衣服,这颜色没朝气。”

说着又向身边的老伴扭头,“阿旭穿也肯定好看,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了。”

毛阿姨粗糙的手掌抚过那挂在安寄远腰线之上的半截毛衣,嘴里念叨着对尺寸的预判。期冀又幸福的淳朴眼神,传递出一股独属母亲的韧性和细致。

安寄远不敢去迎那束充满爱怜和疼惜的目光,他知道,毛阿姨这么看他,眼底尽是她自家孩子。

那温暖,并不属于他。

“您儿子明天过来吗?”安寄远脱下毛衣,叠得整整齐齐交还,“手术应该是早上第一台。”

毛阿姨吱唔道,“他工作忙,快年末了,抽不出时间来。”

安寄远不动声色皱了下眉,随口附和,“那么忙吗。”

“要赚钱不容易啊,”毛阿姨低头,悻悻道,“他没怎么读过书,在理发店做学徒,可没你们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