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乔硕闷在枕头里,支支吾吾听不见说什么。季杭还是有些惊讶的,乔硕自来比同龄人成熟,心思藏得深,更不是娇气的孩子,很少如此脆弱。气头上的话,终究是伤到孩子了吧。
季杭也想像从前一样,逗笑一下乔硕,可他最近日夜连轴,实在是从心底生出疲倦来,肩上压着太多情绪和烦心事,一根筋绷得太紧,片刻间也柔软不下来。
索性尽职尽责地发挥木头功效,“你要是想哭就哭一会,我出去等你。”
季杭刚从凳子上站起,便听见乔硕竭力从呜咽的背景音中吐出的二字,“不是……”
不是什么?季杭一头雾水。
“我,我不是委屈……”乔硕撑起身体,哑着嗓子絮絮叨叨,“本来做错事,就是我该罚……可是,害老师气得都晕过去了……我还不知悔改,还要惹您动怒……挨过打要劳烦老师上药,被骂了明明是我该的,多重的话都是我该受的,你还要安慰我……”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乔硕一边抹着脸一边努力吐字清晰,“我,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季杭心里发酸,可是再多情绪,到了木头嘴边,就只能化作沉默。他狠狠附身揉了一把乔硕的脑袋。
那么好的孩子,是真的不舍得送走。
第二十章(1)
有些事情,从前不觉得会是个事。
有些事情,过后根本那都不是事。
可偏偏,就是这些事情,当下发生的时候,总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比如,童年时期的安寄远在面对信仰崩塌的瞬间。
比如,十四年后重聚,兄弟俩这一连串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误解、嫌隙。
比如,乔硕离开老师的那两年。
再比如
安寄远迟到了。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进门的时候,正值全科医护在会议室晨会,阒寂无声。高高低低几十双情感各异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安寄远身上,他却无法忽略那束始终淡淡的眼神。
季杭从手中的病历本中抬起头看他,视线里,早已不见半小时前打电话给陈伯问小远有没有不舒服的温存和焦急。
“哎!小安来了啊,今天车库门口修路,不好走吧!我这老司机都绕了好大圈子呢。”周影展开一脸慈祥的笑容,绕过人群站到僵立在门口的安寄远前,“正好刚讲到你那三床,昨天患者家属还跟我夸你来着。”
安寄远抿紧嘴唇,半天才将耳廓上的绯红压下,艰难地从季杭的注目中抽离视线,“不是。”
不是。
不是扶老奶奶过马路,不是在医院门口刚好碰到需要接生的产妇,不是被某种条状硬物连续锤击后产生的红肿淤血而影响步伐。
更不是因为车库施工,安寄远的车位是院长亲自批的,邻近住院部位置绝佳的地面停车位,不需要日日穿梭于阴暗潮湿的地下车库。
他就是
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