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哟小祖宗啊,我求求你别想着你的手术了。”顾平生愁容满面,他这临近退休,可千万不想科室里的顶梁柱在他面前倒下,“我给你请了一周的假,你好好休息,实在没事情做就准备准备年会的节目。”

顾平生看他撑起来着急解释的模样就已经料到季杭要说什么,赶紧把关键人物搬出来,“就这么定了,你师兄也同意了!你的手术能推迟的我给你推迟了,不能推的那几台我让萧南齐和王主任领了,这一周都不是什么大手术,正好趁着年前空档期好好休息,等到真过年了急诊又要多了。”

顾平生才刚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季杭就立刻探出脑袋,“师兄,小远呢?”

颜庭安正在弯腰给师弟倒水,听闻那焦灼的语气,只冷冷向后撇了一眼,“你头不疼了?”

季杭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上厚厚的纱布,仍旧有些压痛,周围涨涨的。

手指触及,明显感觉到后面的头发被剃掉一大块,某从来不在乎形象全靠天生丽质的神外主任不满地瘪了下嘴,“不疼了。”

“不疼就躺下睡觉。”颜庭安把水送到他手边。

季杭是被昏迷时的扩容补液喂饱了,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渴,刚想要拒绝,颜庭安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态度反倒更坚决,“你最好乖一点。趁我现在还不想跟你追究,为什么你跪完三天后又跑去献血,靠止痛药和咖啡撑完手术的。”

院内组织献血名为自愿,实质多少带有政治色彩,每个月都有上头给的最低名额,上一次他们神外去的人少了,护士长就被点名批评。今天又是登记在册的医生突然失约,叶慧也实在难做,才来找的季杭。他作为病区主任,怎么会对自己肩上的责任说不。

可是,季杭一点没有解释的心情。

“师兄不会又揍小远了吧?”季杭睁眼没看到那孩子,不免心里不踏实,想到上次那被打弯了的扫把棍就心有余悸,“这次真不关他的事,他这台手术做得很稳。”

颜庭安轻轻巧巧撇了他一眼,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没动他,他回家了。”

“哦。”

季杭略显失落,醒来前的梦里还是那孩子充满敌意却依然清澈的眼神,竟不知何时也对那冒冒失失的孩子生出几分依赖。

可季杭握着杯子喝下满满一口茶水,便将那一闪而逝的失落压下去了,好像自言自语似的,“他估计累坏了,这几天手术满,晚上也没睡好觉,是该早点回去休息。”

颜庭安也不拆穿他的自我安慰,替季杭在水杯里插入吸管,放到床头的凳子上,确保是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又从衣柜里拿出拖鞋放到床尾,调节好中央空调的温度,才离开办公室去热粥。

他是会照顾人的性格,从小到大在陈析身边伺候惯了。

可面对季杭,很难让他不去想十多年前的那些个夏夜。当时的少年,便懂得隐藏起所有疼痛和不适,却被监视仪上的心跳血压出卖,被主治狠狠骂过:胸痛不说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吗?!你不说影响我们治疗方案懂不懂!

时隔那么多年,自然,变本加厉。

颜庭安全程无言地盯着季杭把粥喝完,不管季杭怎么拙劣地找话套话,他始终回应以一个手势,指指他捧着的粥碗,示意他先喝完。

“安寄杭。”

收拾完碗筷,颜庭安再次坐回床边的凳子上,只三个字,季杭就在心里暗道不妙师兄生气了。

颜庭安沉沉叹了口气,难得的语重心长,“前两年我不在你身边也就算了,你闹脾气,什么事情都自己扛。可是现在我回来了,你也什么都瞒着我?你和小远闹别扭,我从来都是向着你的,但是你自己想一想,真的都做得够好了吗?”

季杭不说话,低着头老老实实挨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