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在医院遇到的每一位医生,都是你的前辈,都有你可以学习的地方。”
那语声,仍旧是平波无澜的深稳,仿佛在说着世界上最常识性的道理,教了你多少遍了,一加一等于二可你却还不会。
赤裸裸地烘托着安寄远的羞耻。
安寄远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说过。”
季杭却还是很平静,“那对着前辈,骂人、吵架、在课堂上公然挑衅,是对的吗?”
是对的吗?
是、对、的、吗?
如此的问话方式,让安寄远感觉到难堪、耻辱、羞愤,他想要转身离开,可是临头的目光太过狠戾,看得他几斤千疮百孔。
“回话!要说几遍!”季杭并不放过他。
安寄远万般不情愿,却不得不牵动快要熟透的面部肌肉,“不对……”
又是那冷厉的目光,缓缓浇灭安寄远脸上沸腾的灼烧。
季杭的训话里,罕见带着几分无奈,“用藤条逼着你,你委屈。跟你讲道理,你不听。放你两天冷静一下,就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安寄远只觉得喉咙口发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杭就像个洞若观火的法官,将他的不堪和诟病,赤裸裸摊到他眼门前,偏偏还不够,一定要逐一拎出来狠狠鞭笞。
“安寄远,你到底要我怎么教你?”
他原本以为,最难以承受的,是季杭不留情面的训斥和责罚。
可此刻,听闻季杭亲口问他,到底要怎么教你,这几个字中透出的无奈、失望和疲惫,宛如尖锐锋利的刀刃,将他好不容易组装起的理智,划得面目全非。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狠狠下沉,重重摔在胃上。
是啊。
一直以来,都是我求着你教我,你勉强同意。
如今发现根本就是捡了一块朽木,不够优秀,不够听话,不够懂事,究竟是后悔了吧。
安寄远明知道自己不该期待,可曾经舔舐过糖果的味蕾早就留下了记忆,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过往拥有过的温暖。
他曾对他笑,嘲笑他被打肿了手,吃东西的狼狈样。
他曾庇护他,在他卷入纠纷时,义无反顾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他也曾对他说只要你还是安寄远,就从来都不存在不喜欢这一说。
这句曾经在无数个夜里,被他拿出来反复咀嚼的话,他突然就,不太相信了。
安寄远抬头,用灼灼的视线向上追去。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烧得他眼眶泛红,“哥,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会满意?”
后来,安寄远才明白,其实当他真正能够大声问出这个问题,早都不在意答案了。
他毫无畏惧地正视眼前神情冷硬的男人,将一句一句质问,狠狠摔到季杭脸上。
“我以为,哥教我的是,对事不对人。”
“临床判断失误就应当严厉纠正,任何时候都需要明辨轻重缓急,不能妥协患者的利益。如此基础的讲义案例,难道就因为那是教务科亲自宣讲的,我就要坐在那里浪费时间吗?”
“明明是你说的,医疗不是服务业,患者安危不容妥协,你说的,我只需要以精湛自身技艺为重。”
小小的走廊拐角处,刹那间好像被乌云遮蔽,呼吸间都渗透进阴沉的低气压。
季杭脸色沉冷地看向他,许久,缓缓咬出几个字,“所以,你是一点错都没有是吗?”
“怎么会没错?”安寄远眼角闪着泪花,自嘲地牵动嘴角,“我错在本就不该求着你教我,错在相信你已经不讨厌我了!”
所有积攒发酵过后的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