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坐在最后一排,要看清心电图的小格还需微微眯眼,不过一会儿,他便淡淡开口,“完全性左束支阻滞。”
“这个呢?”台上的老师在鼻子后哼了一声,又往后调了一页。
轮转急诊时,经常在下班后驻守胸痛绿色通道,辨识心电图异常,根本难不倒他,安寄远语声乏淡,没有分毫犹豫,“V1-3的ST压低,R波宽高,需要加做V7-9的后壁导联,怀疑后壁心梗。”
老师的嘴角耷拉了下来。
本想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知难而认错的,如今反倒是自己把自己停在杠头上了,从事住院医培训多年,他偏不信邪,遥控器往屏幕处一怼,“这个呢!”
“室上速。”安寄远觉得自己还挺无辜,他不过是奉命答题,顺便揣测讲义的意图,“老师是想讲维拉帕米对比腺苷吧,腺苷复律更快,但弹丸式静注可能会导致暂时性心脏停搏,临床上用的时候要谨慎,尤其是原本就有传导阻滞的患者属于绝对禁忌。”
这男孩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小屁孩的模样,竟顶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讲起他的课件来,这让身经百战的讲课老师情何以堪,当着那么多晚辈的面,不得再要挣扎一番,“你以为会这些理论知识就够了吗?心电图看的快有什么用?临床上千变万化,靠的都是随机应变!”
心电图看的快有什么用?
这难道不是你整节课的主旨吗?
他再想说什么,身后蓦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音节短促而彬彬有礼,就在那两秒不到的时间里安寄远仿佛将课件上所有的心律失常,都经历了一遍。
“袁主任,抱歉打扰。”季杭向台前的老师点头招呼,语气一如既往,规正而清淡,“我叫个孩子。”
他在后门站多久了?
看没看到我趴在桌上看视频?
两天不见连个信息都没,这时候来,是做什么?
安寄远很想装作全然不认识来人的样子,给自己临时装上一副兔耳朵,高高竖起,假装专注地潜心钻研屏幕上的课件。
然而,他的脑壳并不听他的脑核使唤。
脖子咯吱咯吱向斜后方转了四十五度,踟蹰的视线就被那束直直向自己射来的冷光,蓦然弹开。
可即便是那零点三八秒的视线碰撞,安寄远也清晰感知到,他就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季杭在看了他一眼后,一个字都没说,便抬步往外走。
安寄远内心
???
他说要找我了吗?
又要我屁颠屁颠凑上去?
不去!我偏装作不知道!除非你亲自回来请我!
安寄远肉体
!!!
蹭地从凳子上弹起。
手机锁屏放进兜里。
退到门边,向着将期待他挨骂明晃晃写在脸上的讲师鞠躬,小碎步追了上去。
出息呢?安家小少爷?
神外的小课堂教室在病房的远端,季杭绕过几个弯,才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停下脚步,等待身后的小尾巴,踏着漫不经心得十分刻意的步伐,满脸傲娇地站定到自己面前。
季杭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礼貌试探,开口便不打折扣的严厉,“你做的好事,我都听说了。”
单刀直入的责问,像是一条被盐水浸泡了整整两日的鞭子,扬起抽在安寄远尚未痊愈的伤口上。
安寄远咬牙偏过头看向冰冷的墙面。
仿佛这样,就可以骗自己,是在与那钢筋水泥对话,“原来季主任是来兴师问罪的。”
季杭冷脸看他,“不要让我觉得你开口就是在找打。”
可笑!到底是谁不会好好说话?打完人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