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对而立,季杭攥着他胳膊,自然离开他很近。

不再是一根藤条的距离,也不是主刀和助手的站位,更没有隔着一张办公桌,仿佛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近到,安寄远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季杭的怒意,翻滚炙热。

他还是被季杭不容分说的气势,扔进了书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身后的剧痛不及缓解,腰下三尺皆是麻木。可一个踉跄还未站稳,季杭严厉的训责,便被“砰”的关门声震出雷霆万钧的气势来。

“你今天怎么回事?脾气闹够了没有!在家休息两天规矩都忘光了,摆出这幅脸色给谁看,我是打错你了还是冤枉你了!”

季杭的口气很不好。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并不宽敞的书房内,宛如一个个鼓点击打在心上,“让你在家反省,你给自己找乐子练杂技,挨了打又委屈得跟你庭安哥耍脸色,不该你问的事情那么起劲干什么?有这个空闲不自己去多看几分病例,多做几遍手指训练,你的业务能力已经好到有精力去管别人的事了吗?!”

安寄远好不容易站稳,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汗。他那涨得通红的眼眸里,满布着细密的血丝,由瞳孔边缘向外扩散延伸。

他认认真真,却又不可思议的,以审视的目光望向季杭,多日以来积累的委屈和心酸,终于找到了导火线

“别人?”

实在太委屈了。

安寄远哽咽着,喃喃质疑。可是他又十分确信,他听清了,虽然很不愿听清

他说。别人。

他是怎么冷淡到冷漠地说出,让我不要去管“别人”的事?

“哥,你太霸道了。”安寄远的声音缓缓沉下来,带着过分镇静的绝然,“你凭什么决定,我应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什么事。凭什么,你永远都是对的。”

是。

一直以来,他是最怕季杭失望的语气和眼神,怕哥哥觉得他“永远长不大”,怕自己跳的不够高,够不到季杭为他预设的目标和期望。

以至于,委曲求全,小心翼翼,亲手为这段关系,铺下最为脆弱单薄的奠基石。

安寄远的脖颈处,浮起清晰可见的颈动脉博跳。

他依旧震惊着,激愤着,轰轰烈烈,“难道,我就该眼睁睁看哥被权势压迫到不能上手术,看着你在大庭广众下被扔鸡蛋羞辱,我就该无动于衷任由乔硕护着他外婆,就连师兄动手,我也应该虔诚挨打,是不是?!”

季杭冷眼看小孩暴跳如雷,脸上依旧挂着沉淀千年的寒霜说到底,还是在委屈那当众责下的一巴掌。

他静静等了几秒,确定没有下文后,本就深谙的眼眸,才是一沉,“你跪下。”

罕见的,安寄远仿佛被点了穴似的,没有动作。他咬碎一口皓齿,偏过脑袋,用下颚的弧度书写出桀骜的倔强和不服。

胸腔一起一伏,眼眶,渐渐红了出来。

跪下,训斥,挨打,反省……他好似已经能预见,如此无限反复的循环。

他是人,有血有肉的少年,当觉得自己足够努力,却仍旧换不来认可他不想这样了。

空气凝滞片刻,对于安寄远的犹豫和挑衅,季杭一如既往的,不愿给予丝毫容忍。

他扬起食指在空中笔画出一个“一”,稍钝片刻,弹出中指二。

是数秒的意思。

第三根手指并没有伸出,季杭便大步向安寄远走来,强硬坚决的脚步仿佛踩在少年狂跳的心尖上,他掰过安寄远僵硬的身躯,一脚踹上了他膝盖后侧。

饶是安寄远有所准备,还是被这生冷的动作,伤了心。

膝盖上的淤青才刚刚褪去,直戳戳压在实木地板上,仍旧能感受到针刺般的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