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凛厉的眼神如冰刀一般刺去。
他直接无视孩子连贯而迅疾的连问,板下脸,训斥里带有几分潦草,“就挑那几根豆芽叫做吃饱了?要帮你回忆一下,小时候挑食不吃饭是怎么罚的?”
安寄远依旧凝着神,神情肃穆没有丝毫松动,柔软的发丝在餐厅的暖灯烘烤下,泛着茶褐色的光,隐隐约约,照亮眼底深埋的倔强。
他罕见的,没有被季杭声色俱厉的训斥吓唬到,脑海里全是方才饭桌上的交谈。
这就是这几天都没有出现的原因吗?那晚没有把自己带回科室也是因为这个?前些天同乔硕交谈中的模棱两可也是为隐瞒此事?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季杭冷眼看向神游的孩子,在隔壁颜庭安充满暗示的眼神里,压下脾气,“我不想现在跟你计较你这没规没矩的态度。把碗里的饭菜吃了,书房消化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谈。”
安寄远哪里还吃得下饭,本就胃口不佳,身后又压着难忍的剧痛,要维持坐姿便已经足够困难,更何况……心中泛滥成灾的酸水,早就占据他的五脏六腑,每一粒米饭,都像是滴入硫酸的水份,滋滋冒泡生烟。
而刚才季杭和颜庭安的对话,更在他心底搅起惊涛骇浪。
“安寄远。我在跟你说话。”
季杭声线低沉,宛如砸进深潭的石头。
层层蓄积的火气,游走在爆发的边缘。
安寄远淡然的视线从满桌饭菜,缓慢上移至季杭透着生冷寒气的脸色之上。
眸光中闪烁的委屈,逐渐被山雨欲来的凛然声势所覆盖。
他定定看向他,话音里揉进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沉肃,毫不拖泥带水地诘问,“哥。我也在问你问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字字生硬,掷地有声。
第十七章(9)
饿怒,是一种生理机制。
当血液内的葡萄糖水平降低,挨饿的大脑便会控制人体,释放出肾上腺素、糖皮质激素等一系列,迫使你精神集中,且情绪亢奋的物质。
素来胃口好到,需要颜庭安另外给他准备加餐的安寄远,自然是不能被这几筷子豆芽小半碗饭填饱肚子的安寄远饿得很,也怒得甚。
尤其是,听见季杭清清淡淡太过理所当然的回复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不是我该管的事?
“凭什么?”
安寄远“啪”的一下把筷子按在桌上,引来对面二人齐齐抬头瞩目。
两束直勾勾的目光,一束凛然严厉,一束茫然而无辜。
筷子顺着桌沿滚了两圈,就着清脆的音响不慎掉到地板上,掉进安寄远心跳的漏拍里。
他被季杭浓重压迫感下的眼神盯得,内心一片兵荒马乱,为掩饰慌张一口将嘴唇当作排骨狠狠咬下。
不知是痛觉唤醒沉睡的理智,还是季杭的神情实在太过恐怖,安寄远只好偏过脑袋鼓起腮帮子,以躲避那分秒间便能将他刺出千疮百孔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当着哥哥的面顶嘴拍桌子简直大逆不道,可,他忍不住了。
凭什么大家都将我当作孩子?
凭什么你让我不委屈我就要不委屈,你让我别管我就要置身事外?
凭什么你对我好,对我不好,我非但要逆来顺受,并且全无知情的资格?
好。很好。
不用你告诉我。
不是总说我少爷架子吗安小少爷在科室里找个眼线,会难吗。
“我吃饱了。”安寄远死死咬紧后槽牙,硬着头皮道,“庭安哥慢用,我先回去了。”
河豚早都鼓出满肚子的气,根本经不起季杭冷兵器一般的目光刮过来,安寄远偏过头,深呼吸,攥着拳头起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