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正暗自脑补着他亲哥和庭安哥相处时的无数个瞬间,思绪一个转念,却蓦然间察觉到周身的气场黑沉沉地压了下来,被暖黄色灯光笼罩着的客厅,竟陡然弥漫起一派肃杀。

目光辗转,颜庭安一个错步上前,倏地拽起季杭的右手腕,语气里灌满严冷的凉意,“你去放水?”

扬手砸到石桌上的那一拳,究竟是带着滚滚怒意的。

掌指关节通红肿胀,突出的骨节周围尽然破了皮,鲜红的细肉向外翻出,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暴露在表皮之下的地方,还看得见细细密密的石砂镶嵌在渗水的皮肉里。

季杭抿住唇,侧身用背影挡住了身后安寄远探寻的视线,“师兄……”

颜庭安待人习惯了温和,即便是对这个从小盯着长大的师弟,也太少有这般毫不掩饰展露怒意的时候,季杭的心狠狠一沉,他没想过要刻意隐瞒,可正面师兄肉眼可见的火气,还是会为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仍要师兄替自己担心而感到惭愧。

“能耐了。”手上加了力道,直接将那一看就让人生气的爪子甩开,大概是多少受陈析的影响,颜庭安也不是一个喜欢追究原因的人,“你是不知道药箱在哪里?”

季杭垂下手,老老实实,“知道的。”

至于外科医生的手,有多精贵,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十几年切剥缝扎沉淀下的技术,几秒钟的伤害都可能是毁灭性的。

颜庭安来了气,原本是想当着安寄远的面给季杭留些面子,此刻浑然觉得这两个弟弟一样可笑,最多就是三岁和三岁半的区别。

“怎么,你是穿越过来的?”颜庭安伸手弹了弹季杭单薄的衬衫,“很凉快啊。”

外套沾了半化的雪水泥泞,宁可凉快也不愿往身上套了。

可三岁半的也不解释,低下头,乖乖巧巧,“我的错。”

拱火的本事真是不减当年,颜庭安被这两句,大抵可以直接翻译成“我知道错但我就是要犯”的空话噎得,也是愈发清醒了。

轻巧一笑,“你那小跟班呢?”

季杭的脸“唰”得白了一个色度。

只听颜庭安继续笑意满怀,“总不见得,是我们季大主任怒发冲冠,把人给撂倒了,才跑出来的吧?”

最后一个话音还没落完,只听“嗵”的一声,眼前的人影瞬间矮去半截,季杭直挺挺跪了下去。

“哥!”安寄远蒙了,他虽然也从小就在严格的家法体制中长大,但是自己眼里的哥哥一直是个清冷傲气的性子,这种心甘情愿的臣服,和在安笙怒吼下的妥协,究竟是有着太大区别。

“庭安哥!是我任性从家里偷”

“小远跟我来。”淡淡的目光从季杭头顶挪来安寄远身上,顺手就抽走了那胸前抱着的浴巾衣物,颜庭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听不出深浅,闻不到情绪,“要跪就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