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在肯定会被骂和可能会挨打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小远:如果我有罪,请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季哥哥一本正经地让我叫他季哥哥。

第十六章(7)

一轮银白的青月,镶嵌于凄黑的雪夜之上,森冷鹤唳的阴风掀起薄纱窗帘的一角,窗外若隐若现的,是宛若白骨般腐朽的枯树,和陈血般粘稠的夜色。

“嗒嗒”

“咔”

“咯吱”

紧闭的卧室门外,传来诡谲而迷乱的异响,孜孜不倦。

沉睡的大脑被彻底唤醒,床上的男人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扁平的嘴角昭示了极度不满。

颜庭安当然不会认为,如今这小区的治安,已经不堪至盗贼横行的地步,并且这胆大包天的贼,还丝毫不知收敛得,开满了家里除鱼缸以外所有的灯。

凌晨两点二十,被某个不怕打的小兔崽子,“蹬蹬蹬”踩着楼梯跑进客房翻箱倒柜的声音吵醒,脾气再好,也真的是很想用最原始而古早的手段,教教孩子什么叫尊老爱幼了。

并且,这个想法,在他看见客厅沙发上,那个被医院的被褥裹成大白兔奶糖的身形后,更加坚实了。

“这是什么?”颜庭安大大打了个哈欠,在刺眼的日光灯中眯着眼,“新年礼物?”

睡眼惺忪的眸光,和米白色的棉质睡衣,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得更加柔和无害了。

人形奶糖一点儿都不怵,非常配合得红了脸,然后哑哑唤了声,“庭安哥,新年好。”

季杭远远站在楼梯口,手里还捧着叠起的毛巾,便一记锋利的眼刀飞了过去。血丝密集的眼底,依旧散出凌然而不容违抗的威慑力,把满脸迷蒙半梦半醒的安寄远吓得一个哆嗦……什么嘛,刚才明明还很有幽默感啊。

“师兄。”有求于人的季师弟当然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了,“这两天,能不能麻烦师兄照顾一下小远?”

颜庭安嘴角一勾,看戏似的。

“能不能?”他刻意加了重音重复,又用朦朦胧胧的眸光,扫过季杭手里,新鲜从客房里搜刮出来的替换衣物,“你这,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不是了……深更半夜擅闯师兄家门,他季杭是轻车熟路,理不直气也壮。

只是被这么当头一问,脸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即便知道师兄不需要听缘由,也还是想开口解释,“他身上有点伤,我这几天走不开,科室里少了人,小硕肯定也腾不出时间。”

颜庭安旋即听出了意思,“嗯,就你师兄最闲。”

季杭笑了笑,暗自为自己的聪慧抉择鼓掌,就知道师兄不会跟他计较。

想象,这若是大半夜把夏冬拽起来,耳膜都要被骂出个天坑来了吧。况且,衣食起居除外,师兄还会哄孩子。夏冬呢,原本就对自己管教弟弟的方法深恶痛绝,若是小远再跟他沆瀣一气,孩子不是分分钟被他带坏了,还怎么管教。

“我先去放洗澡水。”时间不多,季杭不能久留,刚走出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师兄,厨房的水该开了,小米洗过了,师兄帮我放下去吧。”

沙发上半躺半靠的小孩,忽然觉得新鲜极了!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哥。

庭安哥一个眼神就能让千年冰沉的季杭“噌”得红了脸,都不用等亲自开口责问,便来不及似的,小心措辞低声解释。可是,要说哥哥有多怕他庭安哥,好像也不见得,这半夜三更把颜庭安从被窝里吵起来,季杭还真看不出半点抱歉拘谨的意思。

自己亲哥安寄远还不了解吗,一身孤高的性子,平日里最不喜麻烦别人了,可此刻听着季杭说话的语气,竟颇有几分“你怎么不早点儿下来帮我煮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