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开精致的锁扣,季杭手中的长盒打开在安寄远眼前,里边躺着一根食指粗细的沉黑色藤条,看不出材质,但从表面的纹理和光泽推断,应该是极赋韧性的,“这样的藤条,一年到头总要打断好几根。”
安寄远的呼吸窒了一下,脑海里颜庭安和煦的笑容,蓦然间仿佛隔了一层纱,遥不可及起来。
他有些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满腹学识,又谦逊温暖,时而幽默时而随性,大多数时候都和善到好像曾经被这个世界至温柔的一面饱饱浸润过一番的大哥哥,竟被这样严苛到有些不近人情地对待过。
“可……”安寄远仍旧难以置信得向还在埋头仔细擦拭的季杭发问,“庭安哥不会逆反吗?”
季杭似笑非笑地从喉间发出一个单音,措辞是一如既往的严谨,“大多数时候,不会。”
除了能力,天资,勤奋,陈析所要求的,还有服从,像预先编制的程序那般绝对服从。从学校,专业,选课,甚至是论文的选题,文章需要发到多少影响因子以上的杂志才可以不用挨罚,陈析将他的控制欲体现得淋漓尽致。
奈何,颜庭安的确做得到,从令如流,奉命唯谨。哪怕也曾像个正常人一样有过自己的偏好,陈析淡淡一句话一个眼神,便也能将那卑微的喜恶格式化一般的清除。
委屈吗?
季杭当然会替师兄感到委屈,可师兄自己……师兄很难被看透。
原本以为记忆已经遥远而模糊,可这一霎那猝不及防地涌下来,竟是分毫毕现的……
“季杭,你再这副表情师兄得带你去五官科了,来,笑一个看看。”
“又不是你挨打,脸黑的跟碳似的干什么,你是刚挖了矿回来的吗?”
“师兄觉得,也别叫季杭了,干脆改名记仇鬼算了,上个月的事还要拿出来说……旧账不能翻,以后谈恋爱可不能这样啊。”
挨打受罚像是家常便饭,即便受了冤枉后也总能对季杭悉心逗笑,嬉乐打趣,带着一股浓浓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几次季杭都狐疑到愤怒,是不是真的,自己旁观者身份看去都觉得是天大的委屈,在师兄那里,也都是无足轻重的。
安寄远紧蹙着眉看向哥哥略显凝重的神奇,忖度着开口,“那,还有一小部分?”
思及此,季杭是有些难过的,“那小部分……”
从小到大,唯独在关乎季杭的事情上,颜庭安才会触迕顶抗陈析。
滋事寻架是绝不被陈析的腐朽理念所允许的,可是……季杭眼睑微阖,回忆汹涌……
彼时的少年面色怔忪望着眼前的男孩,尚染稚气的脸上皆是冷调,“谁打的?”
“师兄。”男孩不敢抬头,却遮不去脖颈后的乌青和污泞,不知是否因为天寒,他的声音在抖,“不要去,舅舅会打你的。”
少年悄无声息地掩下不经意间露出的压迫感,俯身用白净温暖的大手擦拭孩子脸上沾着血的泥浆水,将脏兮兮的瘦弱身躯拢在怀里,指腹划过略微颤抖的眼角,清朗的音色仿佛忽然而至的暖阳,“乖,告诉师兄,是谁?”
他生气起来会叫他安寄杭,逗他玩时总给他起各种外号,偶尔也会语重心长地唤人小杭。
他教他读“不以恶小而为之”,也让他背“羊有跪乳之恩”,帮他打过架,替他写过检讨,像对待亲弟弟一样,用日以继夜的星星之火,在那曾经无助卑微的人生中点亮了一盏启明灯,往他心里灌注满腔的热忱,温暖,和善意。
他说,“做人行事,绝不能忘本。”
他也说,“你是哥哥,是长子,血缘之亲不是你可以任性的筹码。”
哪怕这类显然有违陈析初衷的思想,总是不出意料得,会给颜庭安招来皮肉之苦,可他仍旧会我行我素,把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