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睁开着,瞳里却没什么焦距。
整个人似乎刚从水里捞出的妖物般,被汗浸得湿漉漉的,定定地游离视线,竭力想要看清什么,连病态的苍白都不能掩盖那股反常的妖冶与浓妍。
然后一屋子的人眼睁睁看着她向前栽倒,再度昏死过去。
招秀陷在睡梦中,意识依然不肯停歇,拼命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黑暗仿佛锁链,将她死死困住,可她在半窒息的眩晕间,竟然才得到片分自主思考的空间。
传送阵图被强行破坏,丙一没死吧?
千极教只抓住了一个她吧?
丙一跟杳娘应当按照计划潜藏,没有急躁、冒然闯入连鼓崖探听虚实吧?
也没有把消息传回东域传到简锐意手上吧?!
千算万算都没法料到,恒氏兄弟会是这样的邪性她到底又是哪里惹着的疯狗?
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事!
她怎么才能破这个局?!
招秀终于能够再度抓回一点知觉,却是疼痛。
头痛欲裂。
这种似乎有钉锤在敲击脑子的闷痛,盖过了身体的其他不适,以至于她在头晕眼花、身体寒噤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发烧了。
她觉得冷。
就算是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的室内,也觉得冷。
她完全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眼前就是灰蒙蒙一片,有人觉察到她醒了,想来扶她,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跟受激似的甩开对方,控制不住战栗。
谁碰,她都躲,很快没人来碰她,等她视野稍微清晰一些,才发现地上又跪了一圈。
为什么又跪着?
这些人跪得无声无息,几乎没有存在感,看着甚至像是一个个飘忽不定的白灯笼,有种鬼蜮般的惊悚。
特别是她现在眼神不太好,眼前仿佛蒙着一层翳,只能勉强辨认出近处之物,远一点就变得模糊都不知道是因为过于虚弱所以影响到了五感,还是说,因为这个屋室本来就昏暗。
不是囚室吗?
那会是什么地方?
一个侍女悄然举起手中托盘,将药碗递上来。
招秀虚弱而警惕地盯着这些人,不肯伸手。
两方僵持,底下的人也不敢有丝毫挪动。
她脑子里还有上回醒来时的隐约记忆,本能看向掌灯侍女的方向,却发现换了张面孔。
“这是哪里?”她艰难开口。
结果还是掌灯的那位回答,这个位置的侍女似乎地位要高于其他人虽然是不同的人,但声音一应都是细声细语,好像是贴着耳朵吐气一般轻细:“回夫人,是盘螭殿,教主的寝宫。”
内脏痉挛似的剧痛,强烈的反胃涌上喉咙,她呕了一下,却又呕不出任何东西。
自下而上的气流太凶猛,仿佛血液都跟着上涨,叫她的意识都有短暂的隔断。
她不知道究竟是身体本来的病痛导致的难受,还是说因为负面情绪的牵连而产生的反应。
但她克制不住地想起了岳元朔……她这才意识,她可以放下,却从未原谅,时至今日她仍恨,仍无可转圜。
她恨人强迫她!
她知道这世道弱肉强食,她知道西州不讲礼义廉耻、不讲道德天理,而她初来驾到,缺乏深刻认识,落入这个境地属实有自己的错但这口气梗在胸腔间,下不去上不来,就是不肯消停。
恨!
殿内夜灯如昼,至寝屋之内,为免惊扰病人,才消减了几分光亮。
恒息营披着衣立在床边,灯盏照亮半边脸,另一半浸入阴影,显出明昧之色。
“都吐了?”
掌灯侍女与众侍女一道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