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尚且如此,何况一个端王。”

段临舟哑然无言。

过了许久,他猛地想起一事,说:“你说锦衣卫搜出了端王和西北永平侯的来往书信?”

穆裴轩嗯了声,段临舟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和永平侯打过交道,段氏的商船出海,便会从番邦带回一些大梁少见的东西,一些稀罕的,便放在了珍宝阁。永平侯每年都会着人从珍宝阁买走一些新鲜物件儿,他曾和我提及,那是送给一位故人的。”

能让永平侯如此费尽心思搜罗新鲜事物的,又是故人,必然身份不寻常。而京中端王,生平好玩乐,最喜新鲜物件儿。

穆裴轩和段临舟相视一眼,都敏锐地从中嗅出了几分疾风骤雨欲来的意味。

4

阴云压城,弥漫的危险和紧迫让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穆裴轩突然想起年幼时曾听他父亲说起过永平侯秦凤远少时曾在京城待了年,说是待,其实是为质子,困守京师。直到西北烽烟四起,上一任永平侯披甲上阵,驱逐了入侵的蛮夷,立下赫赫战功,可永平侯也在阵前中箭跌下了马背。

永平侯伤重,半年之后,药石罔医,而那时尚是世子的秦凤远才得以离开京城,回到西北。西北不似边南安定,西北战乱频繁,秦凤远骁勇善战,颇为其父之风,因此在军中声望颇隆。

朝廷曾在西北设卫所,以指挥使来削弱戍边大将的兵权,却收效甚微,边军仍是只知永平侯,而不认指挥使。

西北边军,与其说是西北军,不如说是秦家军。

西北的永平侯历来是梁都最为忌惮的边军将领,而今却卷入了端王谋反案,穆裴轩想,当真是端王谋反,还是梁都悬在永平侯府的利刃终于挥下?

且不论秦凤远和端王的私交深浅,秦凤远岂能甘心束手就缚?

穆裴轩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他抬起眼睛,却对上段临舟探究的眼神,二人目光相对,穆裴轩有几分不自在,转移了话题,道:“怎么今日突然会见了那些商贾?”

穆裴轩虽然不认识那些人,可见着了人,心中自隐隐能猜出身份。

段临舟微微一笑,揣着手,靠着车厢,道:“商人聚集,自是言商了。”

穆裴轩:“哦?”

段临舟说:“郡王可知这场雪灾下什么最贵?”

穆裴轩思索须臾,道:“粮食,御寒之物。”

段临舟微微一笑,点头道:“大雪封路,又有流民四逃,商道难行,百姓担忧城中断粮断物,便大肆囤积哄抢。”

“商贾趁势起价,尤以米价薪碳最贵。”

“可这些东西,都不是瑞州盛产之物,要从他州运来,我便和丰年粮行的李老板做了一个局。”段临舟并未隐瞒,不疾不徐将事道来,穆裴轩越听神色越是认真,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段临舟身上,他所见的段临舟羸弱消瘦,仰赖黄汤苦药,几可算得上弱不禁风。如今看着段临舟,即便是在马车中,似乎也看到了段临舟运筹帷幄,谈笑自若的模样,那双眼睛都隐隐带着亮光,拂散了久病的郁气,如同明珠拂尘,隐隐透出灼目润泽的光芒。

过了许久,穆裴轩认真道:“段临舟,我替城中百姓谢谢你。”

段临舟微怔,那份自如消失了,有几分无措,他清咳了一声,道:“我为声名,没有郡王所想的那般高尚。”

“声名是比万贯家财更难得的东西,”段临舟说,“临阳关是瑞州前往苍州的必经之路,临阳关上盘踞了一伙拦路虎,叫陆重,郡王应该听说过。”

穆裴轩眉心皱了皱,道:“平岗寨?”

临阳山山峦叠嶂,山道崎岖,易守难攻,平岗寨依山势而守,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头劫掠往来客商。瑞州